历史的尘埃——那些藏在传统文化里的玄机,你发现了吗?
历史的尘埃——那些藏在传统文化里的玄机,你发现了吗?
在刚过去不久的央视龙年春晚上,舞剧《咏春》片段的亮相将“咏春拳”再次带入大众视野焦点,带来一场“舞武交融”的视觉盛宴。“守中用中”“来留去送”“攻守同期”等等拳法智慧不仅在舞台上一招一式地呈现,背后也诠释了中国传统哲学中的“藏”——看似行云流水、刚柔相济的招式下,实则暗藏了无穷的内发劲和贯穿力。
春晚舞剧《咏春》。来源/2024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春节联欢晚会截图
在现代汉语的解释中,“藏”本义是隐匿,基于这样的动作进而引申为“收存”之义。但当我们翻阅典籍时,会发现“藏”的内涵有诸多更为丰富的表达。“藏”是储存,正所谓“春耕夏耘,秋敛冬藏”;“藏”是积累,正所谓“藏诸名山,传之其人”;“藏”也是沉淀,正所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在中华文明的历史长河之中生发出无数的思想和哲理,“藏”的意象伴随而生,这正是独属于中国独特的“藏”文化。
其实不仅是以咏春拳为代表的中华武术,当我们浸润在中华文明中,不论是书画文物还是诗词歌赋,不论是典章制度还是礼仪风俗,其实总能在其中感受到“藏”文化的闪烁。我们很难浅显而表层地去理解中华文明,窥见其中吉光片羽都是需要深入理解而获得。但“藏”在表象之后的内涵并不会因此失去意义,相反会随着时间沉淀而为越来越多人所认可,这正是中华文明独特的魅力与价值。
藏起来的留白
在中国传统艺术中,留白往往是一种智慧。中国书法讲究“疏密”,“疏”,就是留白。正是因为有留白的空间,书法创作才会给人韵律感,给人以震慑的视觉美感。“计白为黑”的创作总结,就是提醒创作者要注意“白”的妙用。留白不是虚空,而是藏在其中的结构与气息。
在绘画中同样有着精妙的留白。唐代诗人柳宗元在谪居永州期间,创作出一篇后世传颂的五言绝句名为《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现藏于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寒江独钓图》,正是以此为题眼的创作。这是南宋画家马远创作的一幅绢本绘画,画面描绘了江面之上的一叶扁舟和一个在船只上独坐垂钓的渔翁,呈现出一片萧寒、孤寂、疏离的景象。值得关注的是,画家对于江水的描绘暗藏玄机。除了渔船近处用寥寥几笔勾勒出水波轮廓之外,整个画面呈现出大片的空白,这并非画家无从下笔,而是删繁就简的艺术妙思。通过简化现实世界的取景,画面中有限的景下就隐藏了更多未出场的景。当观众凝视画面的留白时,脑海中反而会浮现烟波浩渺的开阔江面。
《寒江独钓图》。来源/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
无独有偶,在明末清初画家程邃所作《深竹幽居图》中同样描绘了一叶扁舟和一位老翁。与马远《寒江独钓图》不同的是,程邃在绘画中习惯使用干笔皴擦和淡墨渲染,正如画面中所描绘的江水两岸山石树木布局繁复,给人苍浑茂密之感。但当观众将目光投向江面时,则看到异曲同工之妙。比《寒江独钓图》更甚,江水不见一道波纹,完全留白的空间呈现的是如镜面般平静的秋水。正所谓“无画处皆成妙境”,将万千气象藏于留白,却能给人旷阔意境的想象和心灵深远的启迪,而这令人无限品味的画景正是中华传统艺术里“藏”文化的巧妙运用。
程邃《深竹幽居图》。来源/安徽博物馆
藏起来的诗意
如绘画留白这样的内敛与含蓄,往往也出现在中华传统诗词的绝妙章句中。早在《诗经》里,不论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爱慕,还是“彼黍离离,彼稷之实”的凄怆,抑或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惆怅,内心深处的想法隐藏在情景渲染之下,在诗意的描写中逐渐浮现深切的恳辞,这正是《诗经》令人反复诵读的原因。
今天我们所熟悉的一些诗词,其实背后往往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比如唐代诗人朱庆馀的这首《近试上张水部》: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这首诗描写了新婚之夜过后的清晨,新娘一丝不苟地梳妆打扮,但又不知自己的打扮能否讨得公婆的欢心,担心地问丈夫她所画的眉毛是否合宜。看似是讲述一件新富见舅姑的轻松小事,其实这是朱庆馀在参加进士考试前夕,给时任水部郎中的张籍递送的一篇诗文。
唐代士子在参加进士考试前时兴“行卷”,即把自己的诗篇呈给名人,以希求其称扬和介绍于礼部主考官。张籍在当时以擅长文学又乐于提拔后进而与韩愈齐名,朱庆馀平日向他行卷,已经得到他的赏识,但临到考试依然还是担心自己的作品不一定符合主考的要求,于是写下此诗。诗中以新妇自比,以新郎比张籍,以公婆比主考官,将自己能否踏上仕途与新妇紧张不安的心绪作比,借以征求张籍的意见,向张籍试探是否投合主考官的心意。
另一首大众熟知的七言绝句同样暗藏玄机。北宋文学家、政治家王安石所作的《登飞来峰》,时至今日已家喻户晓: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来源/pixabay
从表面来看,这首诗言辞朴实,讲述自己登上高峰古塔之后已无视线遮蔽,因此看到旭日东升的辉煌景象。然而此作背后暗含深意。当时的王安石初涉宦海任浙江某地知县,任满回故里时途经杭州写下此诗。此时王安石只有三十岁,正值壮年,抱负不凡,登顶飞来峰的背后是他对自己未来前途充满信心。古人常有邪臣蔽贤的忧虑,王安石则言“不畏浮云”,在他朝气蓬勃的决心下是对于自己登上仕途“最高层”的预言,某种意义上是他实行新法的前奏。可以说,《登飞来峰》是因由其背后暗藏的积极进取与远大抱负而更加广为传颂,这正是“藏”所赋予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