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說出口的那句話 如何真誠且有效地說「對不起!」
最難說出口的那句話 如何真誠且有效地說「對不起!」
无故爽约的网友传来一句不完整的"对不起"Sry(连好好把"Sorry"拼出来都不愿意吗?)会员个资外泄的公司在道歉信中表示:"我们一直以最高标准保护消费者资料"(所以这次算我衰吗?)铁路服务常因延误、停驶而"深感抱歉"、"敬请见谅";在社群炎上的公开贴文与发言,换来的却是"如有冒犯"、"仅向特定族群表达歉意"等模糊声明。
"Honey、Honey ,要对你道歉~~"我们为什么要道歉,他们又为什么不愿道歉?为什么有些人的道歉,如此一文不值?为什么组织或品牌的道歉,总是不着边际?道歉了,就得接受吗?一切就能画下完美句点吗?被害者与加害者之间的鸿沟,真的能够因为道歉得到弥补吗?到头来,"道歉"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有可能被原谅呢?
2020年6月23日,前美国职棒大联盟(MLB) 球员康正浩(Kang Jung-ho) 在韩国首尔的一间饭店举行记者会,为自己的酒驾案件向大众道歉。Newscom / 达志影像
我们为什么要道歉?
先撇开组织、品牌、企业的道歉问题,光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关系、情感联系,就已经让"道歉"显得够困难了。说抱歉,代表"我们必须承认自己的错误与失败,"专门研究道歉行为的明德大学研究学院研究员李奥波(Lisa Leopold)如是说。
这种状况往往让人"不舒服"而且"面临巨大风险",哈佛商业评论(Harvard Business Review)的文章《The Organizational Apology》也写到:道歉,会让我们在他人面前丧失权力、丢面子,甚至改变彼此的地位关系——"这感觉实在不太好"。于是,我们常常找借口开脱、延迟处理问题、找机会指责他人,甚至搞消失、已读不回,避免面对这个难以挽回的错误。
愧疚的解药
心理学家盖・温奇博士(Guy Winch)曾在论文《The Five ingredients of an effective apology》中,将道歉比喻为"愧疚的解药"——我们之所以道歉,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只会在情感上更加痛苦;我们接受对方道歉,也是出于相同原因。
因为我们知道,人人都会犯错,虽然大家都不是坏人,但其实都有可能做出真正糟糕的事、伤害身边的人。
道歉需要具备哪些基本要素?
《纽约时报》作者邓恩(Jancee Dunn)在文章《How to Apologize Like You Mean It》中提到某次孩子幼稚园被咬伤后,对方家长寄来了一封道歉信,内容仅有简短一句:"抱歉你的女儿被咬了。"如果这可以算是一种道歉(一种欠缺诚意又避重就轻的烂道歉),那么问题就出在它缺少了道歉的基本要素。
匹兹堡大学解决冲突研究室(CORE, Conflict Resolution Lab)负责人、社会心理学家舒曼(Karina Schumann)表示,想要有效地传达你的悔恨(如果有的话),道歉者应该专注在对方的情绪和感受,而不是自己的想法与需求。
2013年,加拿大知名瑜伽服公司Lululemon的创办人威尔森(Chip Wilson)接受美国彭博电视台(Bloomberg TV)节目专访时,表示有些女人的体型就是不适合穿他们家的产品(瑜伽裤)。这股失言风波让公司员工饱受抨击、备感压力。威尔森向他的员工道歉,表示自己的失言让员工们受伤很对不起,但他忘记向Lululemon的顾客道歉。路透社
"谁"在道歉:避免模糊用语,直接表达悔意
首先,避免使用"我想跟你道歉"或"我感到抱歉"这类语句,"表达你的想法或感觉并不是最有效的道歉方法,"研究员李奥波说,直接使用"我"作为主词,通过"我"说出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会更有意义,例如:我向你道歉、我很抱歉。
在中文里面,我们习惯省略主词,但有时候太过省略反而好像事不关己,例如:"刚刚真是对不起"听起来过于简化,如果换成:"对不起,我刚刚不应该发脾气"更加明确地指出自己的错误并承担责任。
为了"什么"道歉:说明你的过错,尽量简单扼要
道歉的过程中,可以先说明一下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会让对方知道你已理解他的感受。东肯塔基大学(Eastern Kentucky University)管理学副教授波林(Beth Polin)说,"但,请保持诚恳,且简要概述即可,"以免变成在找借口、说理由,道歉"不是在帮自己的行为辩护,也不是为了自我感觉良好。"
同时,研究员李奥波也建议,尽量避开通用的"但是"或"如果"这类字眼,例如:"对不起我迟到了,但我真的走不开",多加了后面这句话,听起来又像在正当化自己的行为;"如有冒犯,在此致歉",这句话似乎在暗示,如果没冒犯,就不用道歉了,甚至默默把错误(被冒犯)推到对方身上。
承认造成的伤害,承诺改善、提出弥补
波林通过研究发现,愿意"承担责任"是道歉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人们非常重视道歉方是否愿意承认错误"。虽然我们很容易说出"我不是有意/故意的",但这类话尽量还是留在心里。更有效的道歉方法是:明确地说出你的行为是如何影响或是伤害了对方,让对方有"被理解的感觉","这也是获得宽恕的关键因素,"舒曼博士指出。
如果再加上"记取教训"、"以后不会再犯"的改善承诺,就有机会重建彼此的关系与信任。当你明确说明自己痛定思痛之后的行动规范,就是把道歉的重点"放在'未来',而不是'过去'的错误,如此也能有效减少对方的疑虑,"波林说。别只是觉得"伤害已经造成",一切于事无补。
虽然过去已经过去、错误覆水难收,但你还是可以承诺做出改变,主动提供弥补对方的方法,努力想想你还能为对方做些什么。
请求宽恕(但不抱任何期望)
我们无法强迫别人表达原谅,但还是有一些方法可以渐渐导向宽恕。波林建议,可以提出"合作式"提问,例如:"我们该如何回到事情发生前的关系/状态",邀请对方参与修复信任的过程,重点是:
"让他们知道,你希望得到原谅,不是因为你想要摆脱现在的困境,而是因为你非常关心、重视他们。"
提出补偿,效果会更好?
如果你一再地道歉仍无法获得宽恕,或希望使用"更有效"的方式快速修复关系,付出庞大的代价,可能会是一条捷径。日本神户大学心理学家大坪庸介研究发现:道歉时,可以搭配礼物/优惠以示歉意。这个礼物,或是代价,可以是金钱或成本——例如,特价优惠、买一送多、发送礼券等;也可能是无形的价值或时间,例如:"我会取消我的旅行来陪伴你。"
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教授里斯特(John August List)对Uber乘客进行研究,为预估时间延误的乘客拟定4种道歉内容,包含不道歉、基本型道歉(Basic apology)、陈述事实型道歉(Status apology)、附带承诺型道歉(Commitment apology);系统会随机选择一种道歉内容,再随机选择是否附上一组合5美元(折台币约 146元)折扣码,供乘客们下次使用。
地球图辑队
调查了约150万名Uber乘客后发现,收到5美元折扣码的乘客,接下几个的Uber花费会增加;而只有收到道歉、没有折扣码的乘客,接下几个的Uber花费会减少。研究团队表示:"我们最主要的发现,就是道歉本身并不能恢复企业的信誉,一组合可供使用的折扣码才能。"
大坪庸介表示"我的研究表明:错误者/道歉者/犯罪者付出的代价才是最重要的。"他认为这个规则在组织道歉、个人道歉、公众人物的道歉都适用。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道歉者必须受到足够,甚至过度的损失,你所付出的代价必须够巨大、够昂贵、够严峻,对你的打击越大、伤害越深,越能让人相信,"你不太可能再犯这个错误了。"例如,2013年,前偶像团体AKB48成员峰岸南因为违反公司的恋爱禁令,公开剃光头向歌迷与商业合作方谢罪。
不是转移焦点,而是"放眼未来"
哈佛商学院副教授布鲁克斯(Alison Wood Brooks)针对假释犯在听证会上的道歉行为研究,也提供了一些明确的方向。研究发现:道歉时,如果包含具体的承诺,保证未来的良好行为和自我行动规范,会比一直对过去的违规或犯罪行为多加解释、屡屡自责,更为有效。例如,假释委员会其实不想知道你酒驾的原因、你有多后悔、你愿意承担责任,他们更想要听到这种明确又具细节的承诺:"我计划每周二和周五参加两次戒酒聚会,并且邀请戒酒指导员跟我一起去健身房,重拾运动的习惯。"
舒曼博士也指出,在道歉时,双边其实是存在"程度差异"的,"受害者/被道歉者,认为自己在错误中,所受到的伤害比对方更严重、所承担的结果比对方更不公平。"当然也更不容易因为一句道歉,就此划下句点、重新开始。对于受害者来说,如何面对道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有时候我们反而在接收道歉时,误伤了自己(尚未完整表达情绪的受创就选择原谅)或对方(过于严苛地批评数落、已读不回的冷战等)。
如果双边都能将"未来"纳入考量,并充分讨论这个错误的具体改正方法,才有机会一起为这个错误带来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