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七贤砖印模画:魏晋风流的永恒见证
竹林七贤砖印模画:魏晋风流的永恒见证
1960年4月,南京西善桥宫山北麓的一座古墓中,一组震惊考古界的砖画重见天日。这组名为《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的砖画,不仅填补了六朝绘画稀有传世真迹的空白,更以其精湛的艺术价值和深厚的文化内涵,成为南京博物院的镇馆之宝。
这组砖画由648块长方形青砖拼镶而成,分为两幅对称安置于墓室两壁。南墓壁描绘的是嵇康、阮籍、山涛、王戎的画像,高78厘米,长242.5厘米;北墓壁描绘的则是向秀、刘伶、阮咸、荣启期的画像,高78厘米,长241.5厘米。八个人物席地而坐,各具神态,以不同姿态体现了每个人的不同特点。
砖画的制作工艺极为复杂。首先需要绘制画本,然后根据画本制成砖模,印出阳线的画砖,经过烧制后再组装成壁画。这种工艺不仅完美还原了形象的神采,还保留了笔法的神采。画本是成形的作品,砖模忠实于画本做成的壁画,就是画本的翻版,不仅还原了形象的神采,连笔法的神采也一并保留。
竹林七贤是魏晋时期著名的文人团体,他们以放荡不羁、超然物外的生活方式和高雅的思想著称。这七位名士分别是: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和阮咸。他们聚会于竹林,饮酒作乐,谈玄论道,用他们的行为和思想,演绎了一段魏晋风流的传奇。
“竹林七贤”的典故最早见于晋代的史学家习凿齿的《汉晋春秋》。“竹林七贤”并非同时代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紧密,只是因为志趣相投,偶尔会聚在一起,饮酒赋诗,畅谈玄学,因此被后人合称为“竹林七贤”。
“竹林七贤”的思想和行为,反映了魏晋时代士大夫阶层对政治的失望和对精神自由的追求。当时的社会动荡不安,政治腐败,士大夫们感到仕途无望,于是选择隐居山林,追求精神上的自由。他们崇尚自然,追求洒脱,蔑视礼法,反对世俗,以饮酒、放浪、玄学等方式来表达对现实的不满和对理想的追求。
砖画中,嵇康头梳双髻,与王戎、刘伶三人均露髻无巾饰,双手弹琴,赤足坐于豹皮褥上。《世说新语·容止篇》说他:“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绘画作者正是据此来塑造了嵇康的形象,据《历代名画记》卷五载,顾恺之曾画过嵇康的四言诗,并深有体会地说:“‘手挥五弦’易,‘目送飞鸿’难。”壁画正是按照这两句诗来表达嵇康的精神状态,画面表现了嵇康的傲慢,敢于“非汤、武而薄周、孔”的气概;同时又表现了他内心充满着矛盾的精神状态。
阮籍头戴帻,侧身而坐,口作长啸状,一手支皮褥,一手置膝上,赤足。其旁置带把酒器一具。器下有盘,器内浮小鸭一只,可能为玩赏之物。画阮籍则着重他“作啸人似人啸”。《晋书·阮籍传》记籍“嗜酒能啸”,《世说新语》记:“阮步兵啸闻数百步,韵响寥亮”。世传“嵇琴阮啸”。
山涛头裹巾,赤足曲膝坐于皮褥上,一手挽袖,一手执耳杯欲饮,身前置一瓢尊。作饮酒神态,描绘山涛的嗜酒性格。山涛极饮酒,《晋书·舆服志》:“涛饮酒至八斗方醉,帝欲试之,乃以酒八斗饮涛,而密溢其酒,涛极本量而止。”
王戎头露髻,斜身靠几,手舞一玉如意。仰首、曲膝、赤足坐皮褥上。其前置瓢尊一具,耳杯一只,瓢尊中亦浮一小鸭。《晋书·王戎传》记:“为人短小任率,不修威仪,善发谈端。”庾信《乐府·对酒歌》中有:“山简竹篱倒,王戎如意舞”之句,这幅画面正好是“王戎如意舞”的写照,亦表现了他表面清高而骨子里天天在筹划做生意赚钱的精神状态。他一边靠在巾箱上,一手耍着玉如意,跷起左腿搁在右腿上,是那种既做了高官又发了大财,怡然自得的神气。
向秀头戴垂带帻,一肩袒露,赤足盘膝坐的皮褥上,闭目倚树,作沉思状。《晋书·向秀传》记:“雅好老庄之学,庄周著内外数十篇,秀乃为之隐解,发明奇趣,振起玄风,读之者超然心悟,莫不自足一时也。”可见向秀在道学、玄学方面的功底深厚以及善于思辨。此画表现出向秀闭目沉思庄子真义的神态。
刘伶露髻,曲一膝,赤足坐于皮褥上,双目凝视手中酒杯,另一手蘸酒品尝。细腻地表现注视杯中的动作。《晋书·刘伶传》:“止则操卮执觚,动则契盍提壶。”画中刘伶,含笑似在算酒量,充分刻画了他嗜酒成性的神态。
阮咸头戴帻,袒露一肩,手抱琵琶,赤足坐于皮褥上。《晋书·阮咸传》记:“妙解音律,善弹琵琶。”画中阮咸,正在拨弄琵琶,若有所思,一副陶醉于音乐之中的神态。
荣启期头戴鹿皮冠,身披皮裘,手弹五弦琴,赤足坐于皮褥上。《列子·天瑞》记:“孔子游于泰山,见荣启期,行年九十,披裘带索,鼓琴而歌。”画中荣启期,是一位春秋时期的高士,与竹林七贤同置一图,体现了古人对理想人格的追求。
这幅砖画的出土,不仅填补了六朝绘画稀有传世真迹的空白,更以其精湛的艺术价值和深厚的文化内涵,成为南京博物院的镇馆之宝。它不仅是研究魏晋时期绘画艺术的重要实物资料,更是了解当时社会文化背景和士人精神风貌的珍贵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