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北朝到南宋:中国出家制度的巨变
从南北朝到南宋:中国出家制度的巨变
南北朝至南宋时期,中国出家制度经历了显著的变迁,这一过程不仅反映了佛教在中国社会中的地位变化,也体现了世俗政权与宗教势力之间的复杂互动。
南北朝:佛教的黄金时代
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国后,至南北朝时期达到鼎盛。这一时期,佛教不仅在思想领域广泛传播,更在经济和社会层面形成巨大势力。据记载,梁朝时建康佛寺多达七百所,洛阳佛寺更是多达一千三百六十七所。北齐邺城一地,佛寺便有四千所,造像之多,更可想见。
寺院经济的繁荣是这一时期的重要特征。僧侣地主与世俗地主一样,占有大量土地,剥削人民,且享有士族的特权,不负担租赋和徭役。梁朝寺院蓄养“白徒”“养女”,北魏寺院控制的户口有“僧祗户”和“佛图户”。南朝初期,僧侣中已经出现了百万富翁。江陵的长沙寺,贵至黄金,少到一束麻,都可拿去押钱。北长安僧人竺法护,一次贷出二十万钱。寺院不仅广占田园,还放高利贷,经济势力不容小觑。
然而,佛教势力的膨胀也引发了统治者的警惕。当寺院经济威胁到国家财政时,统治者开始采取措施限制佛教发展。北魏太武帝时期,禁止侍奉“胡神”(佛);周武帝灭佛,更宣称自己不是“五胡”,不伯佛教所说的地狱的痛苦。魏太武帝的灭佛,一方面在谋求和汉族士大夫的合作,表示他的亲汉,同时在经济上,也是同寺院争夺剥削对象。周武帝时的“法难”更主要的是在经济上摧毁佛教的势力。太武帝以前,北魏皇帝对于佛、道两教,兼收并蓄。太武帝在438年规定五十岁以下的和尚要还俗,为朝廷服徭役,供租赋。这就不能不引起起皇帝和寺院的冲突。439年,北魏灭北凉,北凉崇奉佛教,有许多和尚为北凉守城,城陷之后,三千个和尚被俘。
北宋:僧人融入士人阶层
到了北宋时期,佛教与世俗政权的关系发生了重要变化。这一时期,僧人可以通过科举考试成为士人阶层的一员。科举制度的开放性使得僧人有机会参与主流社会的选拔机制,这不仅提高了僧人的社会地位,也促进了佛教与世俗文化的融合。
僧人参与科举的现象反映了佛教在中国社会中的重要地位。这一时期,佛教不仅在思想领域具有影响力,其僧侣群体也开始在政治和文化领域发挥作用。科举制度的开放性为僧人提供了向上流动的渠道,使得佛教与世俗政权之间形成了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
南宋:僧人地位的转折
南宋以后,僧人的社会地位发生了显著变化。他们不再参与科举考试,而是被视为“庶人之在官者”。这一转变反映了佛教势力的衰落和世俗政权的强化。
这一时期,度牒制度的发展成为观察佛教地位变化的重要窗口。度牒是官府发给僧尼等出家人证明其合法身份的官方凭证。出家必须领官家度牒有明文记载始于唐玄宗天宝年间,宋代继承了唐代的度牒制度。由于僧人不事生产,还享有免税免役等特权,僧众过多、庙产太广会削减政府财源,因此度牒制度的重要目的在于控制僧尼数量和寺庙规模。
度牒在宋代逐渐演变为兼具货币和有价证券职能的“硬通货”。宋哲宗元祐四年(1089年),苏轼在杭州任知州时,为疏浚西湖,提出了以度牒作为资金来源的方案。度牒时价为每道170贯,苏轼请求朝廷追赐一百道度牒,以保障工程资金。这一事例生动展现了度牒在宋代社会经济中的重要作用。
度牒的货币化反映了佛教与世俗政权关系的深刻变化。朝廷鬻卖度牒原本是为了缓解财政压力,却“无心插柳”推动其成为一种实际意义上的大额货币,有价值尺度、流通和储存的职能,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钱荒”。但度牒货币化的弊端也不容小觑。没有贵金属或物资作为准备金,度牒作为大额支付手段使用,不仅扰乱了正常的商品和货币流通秩序,还暴露了朝廷理财无术滥发虚值货币的真相,加剧了货币信用危机。朝廷以“方寸之纸”作为生财之道,“而实暗亏田丁之赋”,本质上是寅吃卯粮、饮鸩止渴,无助于真正摆脱财政危机,直至积重而难返。
制度变迁的原因与影响
南北朝至南宋时期出家制度的变迁,反映了佛教在中国社会中的地位变化。这一变迁背后有多重原因:
政治因素:随着中央集权的加强,世俗政权对宗教势力的控制日益严格。南宋以后,佛教势力的衰落与世俗政权的强化密切相关。
经济因素:寺院经济的繁荣与国家财政之间存在矛盾。当寺院经济威胁到国家财政时,统治者采取措施限制佛教发展,如推行度牒制度。
文化因素:佛教与儒家思想的互动也是影响其地位的重要因素。北宋时期僧人参与科举,反映了佛教与儒家文化的融合;南宋以后僧人地位下降,则反映了世俗政权对宗教势力的限制。
这一变迁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佛教在中国社会中的角色逐渐从主导转向辅助,出家制度也从相对开放走向严格控制。度牒制度的演变不仅影响了佛教的发展,也对宋代及以后的财政制度产生了重要影响。
南北朝至南宋时期中国出家制度的变迁,是中国佛教发展史上的重要篇章,也是理解中国宗教与世俗政权关系演变的关键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