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推荐 ｜ 在时间之中，人与历史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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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良回忆录》
[法]玛格丽特·尤瑟纳尔 著
陈太乙 译
上海三联书店
《苦炼》
[法]玛格丽特·尤瑟纳尔 著
段映红 译
上海三联书店
人们赋予时间以深刻的内涵，而时间在流逝之中又雕刻了人们。这种雕刻深刻地体现在人们对于事件的看法和表达上，经由时间，人们对事件的看法和表达不停地发生着变化。时间雕刻人就是人赋予时间以人的意义，人在时间中经历，在时间中获得发展与进步。人在不同时刻对相同事物的不同看法，以及对相同事件的不同观点体现在时间之中，人与历史的互动——如果我们把一个人的一生不仅仅看作其作为个体的历史，还看作其作为历史片段的显现。
时间对人的雕刻一方面是社会历史对人的塑造和磨砺。从主观的感受而言，人们总是觉得时间漫长，尤其是身处在一段比较痛苦的时光中时。但恰恰是艰苦的岁月才能使人获得磨炼，使人获得成长，发生蜕变。然而，当人们回味那些曾经的艰苦时光时，人们又因它们塑造、雕刻了自己而倍感欣慰。甚至，因其促使自己成长与进步而对其感恩不已。相反地，人们在度过美好时光时，常常觉得没有怎么享受时间带来的乐趣，时间就已荡然无存了。哈德良在回忆起自己的“金色年代”时也是如此，那时的一个下午也是极其美好的。一句话，经历时间的是人，对时间的理解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人本质的理解。
玛格丽特·尤瑟纳尔在《哈德良回忆录》的后记中说她尝试实现对人的定义，那么经由哈德良的一生，她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对人的定义。人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人有自我意识，并且这种意识是一种反思的意识，于是人在时间中获得成长与发展。这是人主动地进入到时间中去，让时间雕刻自己的过程。面临艰难困苦，放弃或坚持构成了人生的二岔路，选择何种道路就等于交由时间何种工具以雕刻自己。哈德良自己雕刻了自己的一生，这种雕刻经由时间又变得更加内涵丰富。哈德良的一生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他将这一切以书信的方式讲述给马可的时候，其实是在无形中为马可指明了一条前进的道路。《哈德良回忆录》只能是一种期许，是哈德良对马可的期许，未来如何抉择的主动权仍将掌握在马可手中。
尽管是一种期许，哈德良也写得极尽真诚，或许是作为长者的他从内心深处还是期望他的马可能够如他所愿吧。《哈德良回忆录》一书给人的直观感受是这样的：年老的哈德良或许是在一次体检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年迈，想起自己应该为自己心爱的孙辈留下一点自己的劝告，于是动笔写下了给马可的这封信。在这封信中哈德良交待了自己的病情，然后讲述自己一生的过往，这封信是他作为长辈的“经验之谈”，是他对马可的真情流露，是他对马可的真诚期冀。阅读本书时，读者必定会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代入到马可的角色之中，貌似信的那头就是自己的祖父。
如果说《哈德良回忆录》中玛格丽特·尤瑟纳尔借由哈德良的回忆向读者展示一位长辈如何表达自己对晚辈的期冀，那么《苦炼》则是个人自我的成长与发展。在不断的经历中，个人实现了自我的塑造与转变。
《苦炼》中作者借由一个虚构人物的一生展现了宗教改革时期欧洲社会生活面貌的一角，个体的一生于是成为观察和洞悉那个时代的重要窗口。在长久的历史长河中，个人固然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个体一生的有限时间相较于历史的时间而言，是再短不过的了，然而正是由于个体的存在，历史的长时维度才变得有意义。一方面，个体对真理的追寻，也构成了历史进步的深刻内涵，无数个诸如泽农这样的人物促成了观念与历史的演变；另一方面，历史的发展也在个体身上得到了显现，读者能够更好地了解那个时代，那段历史。《苦炼》中的泽农虽然是一个虚构人物，但其在各个方面的思想却是那个时代诸多思想的汇聚，并且其命运轨迹是参照了一定的历史事实，因而透过泽农也可以观察到那个时代的欧洲。
《苦炼》一书的历史大背景是宗教改革及由此带来的宗教战争对欧洲人心态和思想的塑造。对于像泽农这样的人而言，他早期的经院哲学影响使得他站在了天主教的一边，他倾心于天主教，但是他也无形中受到了现代科学的影响，而对真理的追求在一定程度上将他置入天主教的对立面，这种撕裂造成其在一定程度上对其所接受的东西的不满与挑战。这也是宗教改革前后整个欧洲所面临的情况，两种宗教势力彼此激烈地角逐，经由泽农，作者巧妙地展现了宗教改革给欧洲带来的分裂。
玛格丽特·尤瑟纳尔在她的作品中尤其关注人，注重展现她对人的理解，那么在《苦炼》一书中作者通过泽农的一生向我们展示的是一种苦炼的人生。借助基督教炼金术中的“黑功”，作者以隐喻的方式向读者表明，泽农的一生就是一种苦炼的人生。“黑功”本身极其危险，但是要想进入到下一个阶段，并且最终取得进展，那么这个阶段就是不可或缺的。同理，人生必须要历经苦难，如果没有历经苦难，人生就不能取得更大的进展。泽农一生对真理的探索也在在说明了这点。泽农的苦炼不仅仅是他个人主动选择的结果，也有他处在历史大环境下被动接受地结果。个体毕竟是社会历史中的个体。
玛格丽特·尤瑟纳尔的《哈德良回忆录》和《苦炼》巧妙地截取了人类历史中的两个时间段，讲述的是处在相应历史阶段的个体如何面对历史，影响历史。人所处的社会历史时代固然不同，但其都需要面对并应对来自社会历史的挑战，换言之，“通过展示不同人物的命运和求索，表达对人类生存的根本问题的关切，为今人思考当下的现实提供参照”（段映虹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