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名家名著解读：⑤莱布尼茨及其《单子论》

哲学名家名著解读：⑤莱布尼茨及其《单子论》

莱布尼茨是17世纪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他的《单子论》是西方哲学史上的重要著作。本文将为您详细介绍莱布尼茨的生平、哲学思想及其在哲学史上的地位。

唯理主义哲学家哥特弗里特·威廉·莱布尼茨，1646年生于德国的莱比锡，早年攻读法律。20岁时，他毕业于阿尔特多夫大学，并被聘为该大学的教授，但他回绝了。1672年，他作为外交使节前往巴黎，在那里会见了惠更斯。看来正是由于这次晤谈，他才开始认真从事数学研究。这一时期，他在高等数学方面的研究主要是利用无穷级数求圆和其它曲边形的面积，并进而考察了求构成曲边形元素之和的一般方法，于1674年发明了微分学和积分学。然而，在谁是微积分之原创者的问题上，他与牛顿发生了争执——他所提出的要求挑起了一场争论，影响了欧洲数学发展的进程达一个多世纪之久。

1676年，他被布伦瑞克公爵召到汉诺威任图书馆馆长，之后晋升为评议员，常常从事处理法律和政治问题。1700年，他参与并领导柏林科学院的创建工作，但仍留在汉诺威的任职上，直到1716年去世、终年70岁。

莱布尼茨在数学史上的地位就在于，他可能是微积分的独立发明者，并且肯定是无穷小算法的创始人。莱布尼茨不仅是一位数学家，还是一位哲学家。

对莱布尼茨的哲学产生重大影响的人是斯宾诺莎。莱布尼茨在1676年拜访过斯宾诺莎，和他处了一个月，并获得斯宾诺莎《伦理学》的部分原稿。一如笛卡尔和斯宾诺莎，莱布尼茨也把他的哲学立基在“实体”这一概念之上。但是，关于精神和物质的关系以及实体的数目，他和这两人的意见有所不同。笛卡尔认为，神、精神和物质三个实体，广延性是物质的本质。斯宾诺莎只承认，神是唯一的实体，广延性和思维都是神的属性。莱布尼茨主张，广延性不是单一实体的属性，因为广延性含有“复多”的意思，所以只能属于若干个实体构成的集团。莱布尼茨与斯宾诺莎的唯一绝对的实体相对立，以绝对的众多性、单纯的实体为基础，把这种单纯的实体称为单子。

莱布尼茨认为，机械论哲学是把原子或类似的广延客体看作是终极实在的结果，他对这种观点提出了挑战。广延的东西决不可能非常小，因此是可分的，而可分的东西必定由部分组成，所以不可能是终极的实在。一切物质实体中真正本质的东西是力。力是存留在所有物质实体之中的东西，并且按照一定的规律保存在其中。力是一种简单的、没有广延的和非物质的东西。一切物质的现象都是力的单元或中心的表现。如果物质真的是惰性的，那就不可能有运动，因为不能设想绝对静止的客体能够引起活动。事物必须看作是活动或力的单元的集合，这种活动的单元必定是心灵或精神性质的，而不是惰性的、广延的物质。莱布尼茨把这些活动单元称为“单子”，这个术语在乔丹诺·布鲁诺甚至更早的著作中已经出现过。

莱布尼茨研究哲学的主要动机是为精神尤其是有限的精神即灵魂在宇宙中的实在性和意义作辩护。莱布尼茨的广泛兴趣、乐观主义以及喜欢妥协，形成了他擅长综合的哲学风格。在他看来，所有不相同的宇宙理论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相和谐，其中起主导因素的是精神。因此，尽管他承认与空间、时间、物质、运动等各个力学范畴相应的客体是存在的，但却不把它们看作是终极的东西，而看作是精神实体借助力学工具而追求目的的活动表现。

莱布尼茨的哲学分散在许多为了不同的目的而写的文章和书信里，另著有《神正论》（1710年）和《人类理解新论》（去世很多年后才出版）等多部著作和大量论文。

莱布尼茨追随亚里士多德，认为形而上学作为“第一哲学”至今依然是一门值得探求的“庄严的科学”。他在《神正论》一书中曾说过：“有两个著名的迷宫，常常使我们的理性误入歧途：其一关涉到自由与必然的大问题，这一迷宫首先出现在恶的产生和起源的问题中；其二在于连续性和看来是其要素的不可分的点的争论，这个问题牵涉到对于无限性的思考。第一个问题几乎困惑着整个人类，第二个问题则只是让哲学家们费心。”为了引导人们走出这两个迷宫，莱布尼茨写下了为数不少的哲学短文。

黑格尔曾说过，莱布尼茨的哲学看起来好像是一些任意而为的一篇篇形而上学的“小说”。真正说来，他既没有对自己的哲学作过全盘的概观，也没有把它全盘地阐述出来。他真正的哲学思想大部分集中讲述在一篇关于神恩原理的论文中，即《以理性为基础的自然与神恩的原则》（以下简称《原则》），特别是为萨瓦亲王欧根而写的《单子论》这篇论文里。

《原则》和《单子论》是莱布尼茨后期形而上学系统化方面的重要成果，它们之间有很大的互补性。《原则》写于1714年春季，与《单子论》的写作时间非常接近。两篇论文的内容多有重叠之处，但其重心有所不同——《原则》的重心在于“实体”，《单子论》的重心在于“单子”即单纯实体。《单子论》写于1714年夏季。当时，莱布尼茨在维也纳结识萨瓦亲王欧根。欧根亲王知道他写过长篇巨著《神正论》，就请他简单扼要地介绍一下自己哲学体系的核心思想，于是莱布尼茨写下了《单子论》——本文手稿为法文，标题为《哲学原理》。

《单子论》是莱布尼茨集中阐释其“前定和谐”系统思想的一篇论文，也是他晚年对其形而上学原理的一种系统的概括。“前定和谐”，用莱布尼茨的话说，就是“以自然的方式解释灵魂与形体的结合或者一致”的一种方式。前定和谐，是莱布尼茨形而上学思想学术展开的一条主线，散布在他的多篇论文中，概括于《原则》和《单子论》这两篇论文中、《单子论》是其思想的总括和体系的总纲。因此，《单子论》这篇论文也被看作是莱布尼茨哲学思想的代表作，在近代西方哲学史上占有不容忽视的学术地位。

《单子论》共90节，可分为单子的实体学说和单子的关系学说两大部分。第一部分，从实体的构成推出单子的属性，即单子只是一种构成复合物的单纯实体。第二部分，可进一步区分为三个小的部分：1.单子自然变化的欲望说，即单子的自然活动受“欲望驱动”；2.单子相互作用的中介说，即单子之间的相互作用只有通过“上帝干预”才能产生结果；3.单子整体运动的和谐说，即每个受单子的运动都为了实现“前定和谐”之上帝创造宇宙的总目的。

因此，我们就可以用“单纯实体”、“欲望驱动”、“上帝干预”和“前定和谐”这四个关键词，将这篇论文的思想要义进行概而括之。

单纯实体。“实体是一个能够活动的存在。它不是单纯的就是复合的。单纯实体是那种没有任何部分的实体，复合实体则是许多单纯实体或单子的聚集”；“复合实体或形体是复多；而单纯实体、生命、灵魂、精神，则是统一体。单纯实体必定无处不在，因为没有单纯实体就不会有复合实体；正因为如此，整个自然界便都充满了生命”——概言之，单子只是一种构成复合物的单纯实体。单纯，是指单子既“没有部分”、也“没有窗户”。没有部分，单子便不可能有广延，也不可能有形状和可分性，因此也不必担心单子会分解——单子“只能藉创造而产生，也只能藉毁灭而消灭。没有窗户，即“单子没有可供事物出入的窗户”，是指对于单子发生内在的改变或变化，我们无法像在复合物的情况下进行干预和设想。因此，单子乃自然的真正的原子，即万物的元素。

欲望驱动。“每个受造物，从而每个受造的单子都是有变化的，而且，这种变化在每件事物中都是持续不断的。”亦即，“每个个体实体都以它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整个宇宙，而对它发生的一切，连同整个环境以及整个系列的外在事物，都包含在它的概念之中”。因此，我们可以将单子的自然变化，看作是单子表象外在事物的内在状态即知觉的变化，这种变化包含形成单纯实体的特殊性和多样性的许多属性和关系，而致使一个知觉变化或过渡到另一个知觉的内在活动被称之为欲望。正是在这种欲望驱动下，“每个单子，与一个特殊的形体一起，构成了一个活的实体”，而“这样一种有生命的事物便被称作动物，而它的单子则被称作灵魂”——如果把具有主导地位的知觉和欲望的一切东西统称作灵魂，那么所有的单纯实体或受造的单子都可以称作灵魂。

上帝干预。莱布尼茨曾在《形而上学谈》这篇论文中写道：“一个特殊实体绝不可能对另外一个特殊实体发生作用”。倘若如此，各种各样的实体之间相互作用是如何产生的呢？于是，莱布尼茨就想到了“上帝”。在他看来，人与禽兽的区别，只是在于我们具有理性和各种科学、将我们提升到认识我们自己和上帝的东西，即关于必然和永恒真理的知识，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理性灵魂”或“精神”。凭着关于必然真理的知识，我们还可以提升到具有反思活动，而这些反思活动给我们的推理提供了主要对象。他认为，我们的推理建立在矛盾原则和充足理由原则之上，并依据充足理由原则推得，万物的充足理由或终极理由必定存在于一个必然实体里面——上帝即是这一必然实体——在这一实体里面，各种变化的细节只是卓越地存在着。这就是说，单子间的作用只有通过上帝干预才能产生结果。

前定和谐。莱布尼茨认为，在所有形体的流变中，既不会有灵魂的转世，也不会有灵魂的轮回；既不会有与形体完全分离的灵魂，也不会有任何无形体的精神。基于这些原则，他提出了一种能够以自然的方式解释灵魂与形体的结合或者一致的方法：灵魂和形体都各自遵循它自身的规律，但它们却由于所有实体之间的前定和谐而协调一致，因为它们都是同一个宇宙的表象；灵魂凭借欲望、目的和手段，依据目的因的规律而活动，而形体则依据动力因的规律或运动的规律而活动；这两个领域，亦即动力因的领域和目的因的领域，是互相协调的——这就是莱布尼茨的前定和谐系统学说的核心思想。最后，莱布尼茨把这一学说从自然的物理领域推至祌恩的道德领域，并认为在这两大系统之间也存在着前定的和谐——“结果，自然本身便导致神恩，而神恩则通过利用自然而使之完满。”

近代以来，关于灵魂与肉体交感问题先后有四种不同的哲学解释：经院学派的解释是“相互影响”，笛卡尔派的解释是“二元分离”，斯宾诺莎的解释是“自然合一”，而莱布尼茨则给出了“前定和谐”的解释。因此，黑格尔称莱布尼茨的单子论是“集这类世界观之大成”——他的哲学并不是一种自由独创的思辨产物，而是各种旧学说体系和新学说体系的一种折衷主义。这也意味着，莱布尼茨在西方哲学史上的地位就在于，他是近代唯心主义世界观的集大成者。

莱布尼茨的哲学是与斯宾诺莎主义根本地、尖锐地对立着的，同时他在哲学方面也坚决反对洛克的经验论。莱布尼茨在洛克的《人类理解论》刊行14年后即1704年，完成了他的《人类理解新论》。由于洛克当年的去世，莱布尼茨生前并没有将其发表，直到他去世约半个世纪后即1765年才出版。《人类理解新论》，以对话体的形式，对洛克的《人类理解论》逐卷逐章逐节逐段进行了针锋相对的辩驳和多方面的讨论——尽管这部著作被人称作是莱布尼茨哲学的一部百科全书，但至今很少有哲学史书提到过它。

当代经验主义哲学家罗素在解读莱布尼茨的哲学思想时说：“莱布尼茨是一个千古绝伦的大智者”——这在西方哲学史上确实属于一个反常的文化现象，因为很少有经验主义哲学家如此称赞一个唯理主义哲学家，反之亦然。罗素认为，莱布尼茨的哲学分为两个体系：一个是他公开宣扬的讲乐观、守正统、玄虚离奇而又浅薄的流俗哲学，如《原则》、《单子论》和《神正论》等；另一个是相当晚近的编订者们从他的手稿中慢慢发掘出来的秘传哲学——就这个体系的内容来说，他是利用逻辑作为解决形而上学关键问题的哲学家中一个最好的实例，其鲜明清楚的程度远超斯宾诺莎和黑格尔等人。

罗素说：“莱布尼茨的文笔枯涩，他对德国哲学的影响是把它弄得迂腐而枯燥无味。他的弟子沃尔夫在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出版以前一直称霸德国各大学，把莱布尼茨的学说中最有意思的一些东西全抛弃了，做出一种死气沉沉的学究思想方式。在德国以外，莱布尼茨哲学的影响微乎其微；和他同时代的洛克统治着英国哲学，而在法国，笛卡尔继续作他的南面王”。但是，我们不能就此否认，他是个伟大的人物，“他的伟大现在看来比已往任何时代都明显。按数学家和无穷小算法的发明者来讲，他卓越非凡，这且不谈；他又是数理逻辑的一个先驱，在谁也没认识到数理逻辑的重要性的时候，他看到了它的重要。”

显然，罗素所以如此评价莱布尼茨的原因就在于，他把莱布尼茨视为当代经验主义哲学即“逻辑经验论”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