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内卷化的精英教育,突然觉得当个普娃也挺好
看完内卷化的精英教育,突然觉得当个普娃也挺好
在当今社会,"内卷"已成为一个热门话题,尤其是在教育领域。然而,当我们谈论"内卷"时,往往将其与普通家庭的"鸡娃"现象联系在一起,却很少关注富裕阶层的"精英教育"。事实上,后者可能才是真正的"内卷之王"。
布莱斯·格罗斯伯格在书中揭示了纽约上流阶层家庭对孩子的精英教育,这些家庭极度富有,但对孩子的期许仍然局限在狭窄的行业之内。为了进入私立学校,家长们从孩子幼儿园就开始规划,甚至聘请专业的升学顾问团队,帮助孩子获得优势。然而,这种过度关注升学导致孩子们缺乏自由和好奇心,被灌输竞争无处不在的观念,最终可能导致心理问题。布莱斯·格罗斯伯格指出,这些富裕家庭的孩子在升学战争中获胜后,往往会陷入滥用药物等不良行为。
精英教育的疯狂程度
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研究显示,在纽约,要成为最富有的前1%精英,**年薪必须达到155万美元以上,这一阶层的平均年收入在898万美元(相当于人民币6000万+)。**这1%中,大多数人都拥有自己的企业,其中五分之一从事金融工作,包括私募和对冲基金。他们大多住在纽约上东区、布鲁克林高地等地。这些地方因此成为与穷人隔绝的"高端社区"。
每当夏天,他们就会离开这个城区,前往汉普顿或者海岛度假。不少家庭拥有私人海滩或者海滨别墅。美国整体生育率趋势在走低,但这群精英们却仍然保持着对生育的热情。布莱斯的很多客户都有三四个孩子。私立学校门口的林肯豪车里总会走出好几个孩子。
升学战争的残酷现实
当孩子出生以后,这些家庭就开启了一场升学战争,终点是常春藤大学。妈妈一般是这个战争的操盘手。她们毕业自名校,婚后成为全职妈妈,由于定期上普拉提或者健身课,浑身没有一丝赘肉。妈妈们将此生学到的技能和知识用在家庭和孩子的教育之中,每天制定科学合理的日程和计划表,带着孩子穿梭在运动场、补习班和医院之间。她们了解教育行业,能够深度参与到孩子学习过程中,能和老师滔滔不绝。她们对孩子的学习负有全部责任,如果孩子没考好,那一定是妈妈的工作不到位。可以这么说,家庭就是她们的工作,也是她们的课题。
《回归家庭?家庭、事业与难以实现的平等》一书作者沙尼·奥加德将这类高学历全职主妇形容为"家庭CEO"。她指出:"这些妇女将专业技能和竞争精神用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她们的目的,是希望孩子掌握对其未来有利的技能,以确保孩子未来能取得同等社会地位,以维持父母享受的特权。"她同时也指出,这种思维的本质是将孩子当作了人力资本,对孩子的投资,是一种提升未来收益的手段。
几乎所有前1%的家长都希望把孩子送进私立学校。诚然,在纽约,也有公立重点学校,但那些学校太过难考,不确定性太高。而一旦进了私立学校,孩子不仅能获得老师的更多关注,他们阅读的书籍、撰写的文章、接触的文化、旅行的机会也会更多。在学校中,孩子还能学习精英人士的表达习惯。当然,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私立学校往往有更好的藤校升学率。
所以,为了能进入这些私立学校,家长们从孩子幼儿园就开始规划了。曼哈顿一名升学咨询师给一个幼儿园名额开价2万美元。这些咨询师都接受过良好教育,会专业分析学校对口程度、匹配度和发展前景。获得此类服务的家庭,也由此更具有申请优势。
布莱斯认为,升学过程从本质上来说成了金钱和特权的游戏。《我是个妈妈,我需要铂金包》作者薇妮斯蒂·马丁博士也描述过上东区富豪们的升学战争:"孩子很多,爸妈的钱也很多,但学校就只能收那么多学生。无法把孩子送进贵族学校,就跟被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逮到一样恐怖。"她指出,很多托儿所的所长都认识再往上的校长。那些校长之间关系很好,有办法把学生送进"好大学"。在这种环环相扣的逻辑之下,托儿所会影响你的孩子以后念哪所大学。所以,永远要提前准备,很早、很早就要开始准备,这便是美国版的"赢在起跑线上"。
但进了私立学校也并不意味着躺平。私立学校的授课难度极高,六年级写《奥德赛》的论文,八年级分析法国大革命,高中的授课难度已是大学内容。因此曼哈顿和布鲁克林地区的家教蓬勃发展。家长们像购买爱马仕一样购买家教服务,孩子们的身边围绕着这样一群家教:博士生毕业帮助八年级学生写历史文论,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帮他们写英语作文,哈佛毕业生帮他们指导阅读。
富人已经拥有如此巨大的财富,完全可以让下一代躺平,为何仍然这么重视学历?布莱斯认为,和过去的富人不一样,这一代富人时刻担心自己的地位是否稳固。他们身处财富和功名的巅峰,但那都是昨天了,并不能代表明天可以继续攀升。于是他们只好以永不熄灭的热情投入工作。另一方面,许多富人家长毕业于藤校,所以他们将孩子进入藤校视为理所当然。布莱斯的学生沃伦,他的父母、祖父、以及之前的祖祖辈辈都是哈佛校友。沃伦的祖父曾向哈佛大学博物馆捐赠了几百万美元。沃伦的两个哥哥姐姐也是哈佛校友。所以,沃伦家的焦点就是沃伦能否进入哈佛。放在以前,沃伦能轻松被哈佛录取。但如今不一样了,进入哈佛必须得从激烈的教育竞争中脱颖而出。富人后代不仅要面对私立学校的其它学生,还要面对国际生的竞争。所以,前1%的人必须跟其余99%的人一样努力。不同是,这前1%的人的努力更疯狂,且不自知。
在纽约,富人家庭有很多方法帮助孩子在招生过程中赢得优势。通过运作,他们可以让孩子进入远超自身能力的学校。富人家庭热衷于让孩子学体育。孩子们也经常被吹捧为"参加奥运会的料"。美国青少年体育产业也随之发展成一个价值150亿美元的产业。走在布鲁克林的大街上,如果街上擦肩而过一个华尔街银行家的后代,他的书包里就会伸出一个壁球棒。壁球是通往名牌高校—— 常青藤大学或者顶尖文理学院——的入场券,因为这类学校的很多学生是壁球高手,而有条件练习壁球的美国人不多。为了学习壁球,孩子们每天艰苦训练,有的甚至晚上11点半才能回到家。布莱斯的学生莉莉,每天早晨起床先参加壁球训练,然后去学校上一天课,放学后再去打壁球,最后回家写作业和补习。无人关心莉莉最爱的是穿针引线,她的梦想是当一名服装设计师。这些梦想在升学的道路上一文不值,只有壁球是重要的。除了壁球,网球、帆船、女子冰球、男子曲棍球和长曲棍球等运动也可以助力孩子获得优势。如果孩子没有运动天赋,那也有办法——试试巴松、双簧管、中音号、圆号、中提琴吧,这些乐器学得人不多,且没有运动损伤风险。这些家长很明白游戏规则,所以他们也总能找到对升学最有利的项目。
在孩子八年级以后,大多数富人都会组建大学顾问团队。他们会规划孩子的履历,对孩子进行包装。家长们很重视孩子的在校成绩,因为这影响到大学申请结果。一旦孩子被打了C以下的分数,家长会表示强烈的不认同,甚至向学校投诉。布莱斯曾经因为给孩子打了B,而被家长投诉,要求更改成绩。有个家长曾因孩子得了B+怒斥学校:"我们把孩子送进你们学校,可不是为了得B,而是为了上常春藤!"不过对于多数孩子而言,他们的问题并不是学习成绩或者竞技活动,而是ACT或SAT这样的标准化考试。常春藤大学申请者众多,所以希望用这种标准化考试,筛选掉一部分人。家长们会找到专业的ACT或SAT辅导公司。它们每小时收取800美元的费用。这些辅导老师都是藤校校友,曾在考试中考取满分。通过他们的辅导,孩子往往能短期内分数大幅提高。
在种种资源加持下,富豪家庭仍旧无法在教育竞争中胜出之时,"钞能力"会帮他们实现降维打击。布莱斯的学生特雷弗,虽然请了优质的SAT辅导,但他的分数仍然不理想。当他的父母收到成绩单,表现得很冷静。后来,他父亲走进了自己曾就读的那所藤校,不停地写支票,而办公室的人看着支票一直说:"不够,再加几个零。"最后,他们谈成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数字,特雷弗就这样顺利地迈入了藤校。没有太多悬念,这场升学战争,特雷弗家打赢了。
教育内卷的代价
但这种"赢"有代价。升学战争中,赢家会进入常春藤盟校或斯坦福大学。芝加哥大学、威廉姆斯学院、阿默斯特学院也被称为说得过去的学校。无法进入常春藤但想挽回面子的人,会选择英国牛津。无法进入这些学校的学生,通常会感到抑郁。有位女孩在收到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offer的时候陷入了深度抑郁,因为她想要考取更好的学校。她的母亲也深感惋惜:"关键她那么努力啊!"
为了使孩子的升学符合预期,从小,每个孩子都有清晰且拥挤的日程表。他们的生活中不是上课,就是体育训练和团体旅行。他们的大脑时刻都被他人和电子设备的信息填满,不能拥有片刻闲暇。《失业名校生毕业日记》的作者马修毕业于剑桥,在伦敦富人家庭做家教,他在书中亦提到了这样的现象:这些孩子没有体验过自由和好奇心,他们被灌输的观念是,竞争无处不在,永远不该放松。
亚历克斯是布莱斯的一个学生,他每天打球的时间比睡觉的时间还多。每天下午,都有一辆SUV把他从学校送到网球私人培训班。他放学后的训练长达数小时,教练会给他仔细分析每一个动作。有时他得凌晨起床,在上学前练球。就算飓风桑迪来袭,学校停课,整个城市都停摆,但亚历克斯的妈妈还是让他去网球俱乐部练球。他回家的时候饭菜已经端上了桌,房间永远有人打扫,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他和纽约人的接触有限,他没有机会走出家门去了解这个城市,因为这个城市最好的资源会自动汇聚到他眼前。他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上流社会。这带来的结果是,这些孩子永远无法理解民权运动或者奴隶制。因为缺乏接地气的生活经验,他们读不懂描述普通人命运的文学作品。他们不约而同地喜欢《了不起的盖茨比》,因为这本书中每个人都很有钱。
忙碌的另一面,是当这些孩子们闲下来,并不知道如何取乐,只会沉溺于游戏、游戏,甚至有些会有电子烟、在线赌博等不良活动。
亚历克斯也被诊断了抑郁症,但他没有特别沮丧,他有自己的麻醉剂:游戏、大麻和偷窃。布莱斯曾经告诉一位家长,她观察到他的儿子近期不仅吸大麻成瘾,而且还协助朋友进行交易。但这位银行家父亲并没有对此做出行动,就好像只要孩子还在前往常春藤的道路上,其他的问题他都不介意。
哥伦比亚荣誉教授苏尼亚·卢塔尔对富裕家庭小孩进行的追踪研究发现,到26岁的时候,这些孩子滥用药物的概率是普通孩子的两三倍。他们利用药物,缓解家长对他们的期望所带来的压力。在布莱斯的执教生涯中,她既遇到过暴食的学生,也遇到过滥用药物减肥的学生。她将此称为"这是无情、残忍的育儿方式在孩子们身上留下的印记"。威廉·德雷谢维奇早在《优秀的绵羊》一书中窥见过这群孩子的内心境况:当那层不可一世的自信和完美无缺的光鲜外表被剥离后,你就惊讶地发现,这群年轻人身上寄居着令人窒息的恐惧、焦虑、失落、无助、空虚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