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惰的历史》:从道德谴责到自我解放
《懒惰的历史》:从道德谴责到自我解放
“懒惰”这个词,往往带有贬义色彩,但在《懒惰的历史》这本书中,法国作家皮埃尔·哈斯卡拉却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从四世纪到二十世纪,懒惰的概念经历了从道德谴责到自我解放的转变,这一过程折射出人类社会文化的深刻变迁。
这是围绕“懒惰”这一关键词展开的、一部关于人类文化历史的轻松阐述。“懒惰”二字无疑是吸引我开始阅读的有趣亮点。全书由四世纪叙述至二十世纪,以“懒惰”为讨论的焦点,用绘画、诗歌等作品反映某一时代的精神特征(当然,法国作家是站在西方视角的),企图勾勒出“懒惰”这一词的价值走向。
懒惰会让人陷入抑郁、变得麻木冷漠、击碎人的精神,这是在四世纪就出现的描述。在十三世纪被教会认可的七宗罪中位列第四。随后,懒惰逐渐挣脱宗教的限制,成为世俗道德论战的焦点。
马丁·盛高埃 铜版画《圣安东尼的诱惑》~1470
这一阶段的懒惰是彻头彻尾的负面形象:懒惰的教徒辜负了上帝赐予的光阴;女人的轻浮与无常是因为手头事物太少;懒人沉湎于痛苦却不愿逃离这样一种不祥的快感……
然而,随着中世纪苦难生活的延续,人们开始在文艺中描绘一片神奇乐土,在那里,悠闲懒散是倡导的德行,这幅与现实相悖的幻景慰藉了许多人的心灵。
《乐土之国》 1952
文艺复兴唤醒了人们的自我意识,对现实的进一步不满使人们把矛头指向没有工作产出的僧侣教士(宗教改革)以及不劳而获的乞丐。而当僧侣阶层的权利已经被削弱,站在风口浪尖的变成了好逸恶劳的君主。可以看出来,从道德上评判,世俗权利越大,就越没有偷懒的权利。同时,公民要获得权利,也必须劳动。
小卢卡斯·克拉那赫 《马丁·路德在上帝的葡萄园里》 1569
始于十六世纪的殖民历史让快速发展的西方人看到了殖民地原住民的生活方式,那是顺应人类本能的一种原始自然状态,原住民的劳作在西方人眼里与贵族阶层的消遣娱乐相似。“原住民对荣耀和财富无动于衷、从不未雨绸缪,无所事事的自然状态优先于群居生活里的劳作。”
“对殖民地的观察像一面镜子,反映出观察者自身价值。人的确天生懒惰,然而还有一种伦理价值定义了人的本质,以及人应该如何实现自我。”关于“懒惰”的道德论战伴随个人与社会关系的探讨激烈无休。
到了十九世纪,在公共生活的各个领域里形成了监控机制,随之而起的是摆脱工作桎梏的反抗力量:工人争取到了休息日;印象派画家和自然主义小说表现出对乡间周日、河畔午后的浓厚兴趣。审视“懒惰”的视角变得更加辩证了,并一点点像积极的方向倾斜。二十世纪嬉皮士开启了追逐自由、逃离禁锢的时代,新的懒惰以抵抗或质疑社会生活准则的面目出现。“懒惰”变成了拒绝服从、变成脱离既定模式的勇气、变成自由支配自己的从容。直至今日,某某开了咖啡店奶茶店或自己的小作坊仍是让人羡慕不已的生活方式。
乔治·修拉 《大杰特岛的周日午后》 1886
法国总工会海报 《八小时的日子》 1919
从“道德品质败坏”到“拒绝服从”,“懒惰”似乎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渐渐洗白。物质条件的丰足给了精神世界更多的宽容。所以,在书本的结语中作者大胆畅想,在经历了个人与教会、政治经济权利、社会结构、雇主、社会强加准则的对抗之后,“懒惰会变成一条拯救之路,变成所有德行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