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观察｜DeepSeek梁文锋的3堂定位课
特观察｜DeepSeek梁文锋的3堂定位课
2025年1月27日，DeepSeek在全球掀起了一场完美风暴，一口气登上全球140多个国家应用商店榜首，出现在世界几乎所有主流媒体的头版，一天之内狂飙般重挫英伟达六千亿美元市值，史诗般创下美国股市有史以来单日市值损失的最高纪录。《华尔街日报》头版的标题是“DeepSeek颠覆科技和华尔街的那一天”(The Day DeepSeek Turned Tech and Wall Street Upside Down)，记录下这惊人一幕。
所有西方媒体都在问：DeepSeek是什么，梁文锋是谁，他说过什么？美国一位记者格雷戈里·扎克曼(Gregory Zuckerman)当天发现自己一本关于量化基金的旧书销量异常上升，原因是美国读者发现梁文锋为此书中文版写过一个简短的推荐序。扎克曼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写了一篇文章《DeepSeek 背后的人为我的书做了宣传》(The Guy Behind DeepSeek Blurbed My Book)，竟然也登上了《华尔街日报》的头版。
不要以为《华尔街日报》是在小题大做。实际上，这还真是外界为数不多的得以窥见梁文锋思考过程的机会。研究了梁文锋所有的公开发言，以及人工智能行业这几年的格局变迁，发现这也是一个精彩的定位案例，让我们再一次清晰地看见，定位之父杰克·特劳特先生提出的心智规律，在人工智能时代依然有效。
第1堂课：第一胜过更好，没人能靠“更好的产品”打赢商战
特劳特先生说，“成为第一是进入心智的捷径。第一胜过更好是迄今为止最有效的定位观念。许多管理者头脑中一个根深蒂固的错误观念是，他们误以为用比竞争对手更好的产品能帮助企业打赢商战。”
在人工智能行业，第一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ChatGPT 在2022 年发布后引起全球热浪，ChatGPT在绝大多数人心里已经成了人工智能的代名词，即使随后推出的Claude在程序员等技术群体中享有更高的声誉，ChatGPT在社会大众心中的领先地位始终无法动摇。没有人能够靠推出“更好的AI”来超越ChatGPT，即使连马斯克这样的神人也做不到。
在2025年，地球上没有任何一个企业家能像马斯克那样吸引眼球。他出现在每一次重大国际政治场合的中心位置。然而，2025年2月18日，马斯克推出号称用了20万张英伟达GPU训练出来的Grok3，光是买卡的硬件成本就花了80亿美元。马斯克说，这是“地球上最聪明的 AI”，发布会上的数据也显示，Grok3在数学、科学和编程基准测试中的表现超越了所有主流模型，包括 GPT-4、Claude 3.5 Sonnet、DeepSeek-V3 和 Gemini-2 Pro等。但是，Grok3发布后，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反响。
不是他的产品不好，Grok3确实非常强大，每提一个问题，马上能看到Grok3飞速地搜索、思考、推理，一秒闪过几十页，这种“花首富的钱为自己干活”的感觉太爽了。但是“更聪明的AI”永远比不上“第一个进入心智的AI”。特劳特先生提出的心智铁律牢不可破。任何企业在“更好的AI”上发力，花钱买更多的卡，在技术排名上超过ChatGPT，基本上都会无功而返。比ChatGPT“更好”的产品太多了，想在心智中占一席之地，企业必须另寻定位之路。
第2堂课：后来者要改变行业格局，必须站在领导者的对立面或者关联面
特劳特全球总裁邓德隆在《新定位时代》一书中，为有志于发动大决战、撼动行业格局的企业家提供了发动决战的四条原则，其中一条原则是：“站在领导者的对立面或者关联面发动大决战。落后企业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领导者身上，研究领导者的优势和弱点。你必须发现领导者强大的本质，然后以与其本质相对立的定位出现在顾客面前。”
当其他人工智能企业都想当“更好的ChatGPT”时，最有可能成功的，一定会是一个“和ChatGPT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企业。
ChatGPT封闭，DeepSeek开源；
ChatGPT昂贵，DeepSeek免费。
至于性能，除了少数专业技术用户，大多数人对ChatGPT、DeepSeek、Grok、Claude、Gemini、LLaMA之间的差异并不那么敏感。即使是顶尖的技术专家也不是很在意。例如，在推特上被戏称为“AI首席评价官”的大神级人物安德烈·卡帕西(Andrej Karpathy,他是OpenAI创始员工)，他对马斯克花了上百亿美元开发出来的Grok3的评价是“略优于 DeepSeek-R1和Gemini 2.0 Flash Thinking。”
而他的老东家，OpenAI两年前发布了ChatGPT-4,憋了两年之后终于也在上周(2月27日)放出大招，发布了大家期待已久的GPT 4.5,山姆·奥特曼为此造势说，“GPT 4.5让我第一次感觉像在与一个有思想的人交谈”。但是安德烈的评测说，“整体感觉只是好了一点点，这就像涨潮时水位上升带动所有船只一样。”
一百年前，美国的汽车行业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格局。德国人卡尔·本茨发明了世界上第一辆汽车，奔驰成为汽车的第一。当时，一辆奔驰汽车在美国售价7000美元以上。同时期美国诞生了很多汽车初创公司，几乎每一家都在模仿和对标奔驰，从高端的Packard到中端的别克、凯迪拉克，再到低端的Oldsmobile,在顾客心智中，这些品牌无非都是高配、中配、低配的奔驰模仿者而已。
如果美国的每个汽车创业者都延续这种模仿奔驰、超越奔驰的思路，美国汽车行业的格局将会永远如此。然而，在别人都在对标奔驰时，亨利·福特反其道而行之，通过流水线、大批量、标准化的生产方式，大幅降低成本，把汽车价格陡降到260美元，使汽车从奢侈品变为普通家庭的必需品。福特公司由此重塑了美国工业模式、驱动美国经济转型，成为20世纪现代化的引擎之一。
现在看起来，DeepSeek似乎就是人工智能行业的福特。据报道，2023年1月GPT-3.5刚出来时，价格约为100个token 0.4美分；现在，DeepSeek把价格降到了大约0.0137美分，降低了97%。在这样的价格之下，DeepSeek理论上仍能实现545%的成本利润率。而且它是开源的，和ChatGPT截然不同。
第3堂课：定位是一个客观存在，它无时无刻地在每个行业发挥作用
有些企业家看过特劳特的定位书籍，对定位有一些了解，也有不少企业家对定位一无所知。但是，无论你是否知道定位，无论你是否喜欢定位这门学科，定位在每个行业都客观存在，始终在发挥作用。
这是因为，顾客心智是有限的，但是现在的供给几乎是无限的，不管在哪个行业，顾客都只能接受少数几个企业的产品。能够进入顾客心智的产品，就能活下来。进不去心智的产品，就会慢慢衰亡。即使你像马斯克一样有钱，能随时砸进去一百亿美元也不心疼，但是你也无法改变这个客观规律。但我相信即使是马斯克，也会心疼他这一百亿美元的。
以通用大模型为例，现在国外有GPT-4.5、Gemini 2.0、Claude3、Llama3、Grok-3、Mistral Small 3,国内有DeepSeek、通义千问Qwen、文心一言、腾讯混元、Kimi、智谱、字节豆包等等。它们的未来会怎样？
梁文锋也被问到了这个问题。2024年7月，当被问到“你怎么看大模型创业公司的终局”时，梁文锋的回答是：“可能活下来2到3家。现在都还处在烧钱阶段，所以那些自我定位清晰、更能精细化运营的，更有机会活下来。其它公司可能会脱胎换骨。会有专门公司提供基础模型和基础服务，会有很长链条的专业分工。更多人在之上去满足整个社会多样化的需求。”
当被问到“你关于竞争的思考原点是什么”时，梁文锋的回答是：“我经常思考的是，一个东西能不能让社会的运行效率变高，以及你能否在它的产业分工链条上找到擅长的位置。只要终局是让社会效率更高，就是成立的。中间很多都是阶段性的，过度关注必然眼花缭乱。”
完全同意梁文锋的观点：在绝大多数行业，其实只有两三家找到自己定位的企业才有存在的必要，其他没有定位的企业都只是阶段性的暂时存在，迟早会消亡。今年被DeepSeek狠狠伤害了的英伟达，它的创始人黄仁勋也说过，“定位是需要企业家用一生去回答的问题。”
虽说企业家懂不懂定位，定位都在客观发挥作用，但是不懂定位的企业家面临一个巨大的风险，他们有可能因为天才或者偶然，恰好占据了一个极佳的定位，企业因此获得良好的发展，但是因为企业家无法正确理解和解释自己的成功，很容易一不留神就偏离了导致自己成功的定位，从此“泯然众人矣”，这种风险不可不防。比如，现在DeepSeek在西方有着巨大影响力，就是因为它和ChatGPT完全不同。如果有一天DeepSeek变得和ChatGPT越来越像，那就危险了。顾客不需要两个ChatGPT。
以定位作为战略的核心来指引企业配置资源，把资源配置到能够顺利进入顾客心智的产品上去，这样才能实现对资源的高效运用。然而，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哀是，仍然有很多企业家忽略了这个维度，强行把资源配置在进入不了顾客心智的产品上，比如马斯克耗资百亿美元开发的Grok3,那20万张宝贵的英伟达GPU就没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多么可惜。这种现象比比皆是，导致全球大量的资源被低效甚至无效地配置着，这些资源如果能被释放出来，投在能够进入顾客心智的项目上，企业界就能为推动经济成长、改善社会福利做出更大的贡献，社会上的很多危机、动荡也能因此而避免。从这个意义上讲，希望更多企业家能和我们一起分享定位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