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千年乡民低语，品味民族文化长歌
聆听千年乡民低语，品味民族文化长歌
《诗经》作为中国最古老的一部诗歌总集，不仅是文学的瑰宝，更是了解中国古代社会、文化、思想的重要窗口。赵敏俐教授的《诗经十五讲》以独特的视角和深入的分析，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解读方式。
不论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还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再或者“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是华夏文明哺育中国人的第一口母乳。
在今天，如何更好地认识《诗经》这部古老的文化经典？赵敏俐教授的《诗经十五讲》提供了一种新的解读模式。这本书尝试将《诗经》的艺术本质纳入周代社会的历史文化中去研读和认识，带领读者穿越时空隧道，走近光辉灿烂的周代社会和文化，感受《诗经》得以产生的深厚历史土壤和根基。
走进《诗经》的三大要义
赵敏俐教授首先提出了走进《诗经》的三大要义。
第一要义是了解周代文化。《诗经》是在周代文化背景下产生的，其所感之“物”不仅包括客观物体，还包括诗人所处时代的政治思想文化环境以及诗人的思想意识形态和艺术审美观念。
汉代“《诗经》学”建立的“风雅正变”理论为研究周代文化提供了丰富的成果和坚实的基础。现代历史学、考古学、文化学、语言学、哲学等各个领域的成果，使我们可以对周代文化作出更全面的认识。以此可以去尝试关注每一首诗产生的具体文化背景，以及《诗经》这部作品创作和编辑的整体文化环境。只有了解了周代社会历史变迁、政治文化制度建立、意识形态建设等方面，才能了解《诗经》的生成、地位和社会功能，认识到这部作品的伟大之处，并给它一个准确的历史定位。
走进《诗经》的第二要义，是认识《诗经》的艺术特质。《诗经》虽然在周代社会和后世历史文化的传承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但它的一切都是通过特殊的艺术形式得以实现的。
“传统《诗经》学”将其当作“经”而不是文学作品来研究，脱离了它的艺术本质；“现代《诗经》学”虽然回归了文学本位，但没有将其纳入周文化的整体来认识，也没有揭示它独特的时代艺术特征。《诗经》和后代诗体形式的最大不同，是它的乐歌特征，这来自中国早期诗乐一体的传统，也是周代礼乐文化的一部分。《诗经》曲调的组合方式、章法结构、演唱方法、传唱技巧等，都与后代诗歌存在着鲜明的差异。其诗体的韵律节奏、语词艺术、诗性表达等，也处处显示出艺术上的独特之处。
第三要义，是对《诗经》文本做细读和赏析。学习和研读《诗经》，最终要落实到文本。《诗经》那丰富的内容、优美的形式、独特的艺术魅力，只有通过具体作品的研读，从文本的鉴赏中才能切实体会到。由于历史遥远，后人对于周代文化陌生，对《诗经》的文本解读存在着许多文化隔阂。《诗经十五讲》将《诗经》文本融入各部分的讲解之中，引用或分析了大量的篇目，旨在解析文本，读懂作品，让读者认识其内容的丰富多彩，体验其艺术的优雅高超。
因此，与以往解读《诗经》直接进入文本细读不同，赵敏俐教授先用了三讲的篇幅梳理《诗经》在周代文化背景下的发源。之后才进入到文本的解读赏析当中。
《诗经》的产生背景与内容影响
殷衰周兴，是重大的历史转折，为中国社会带来了深刻的变革。周人以其独特的政治、经济和文化理念，逐步建立起新的社会秩序。这种历史变迁不仅影响了当时的社会结构，也为《诗经》的产生奠定了基础。
在经济方面，农业为主的生产方式使得人们对土地和自然有着深厚的情感，这在《诗经》中多有体现，“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诗经・小雅・大田》）是对农业生产的描述；“倬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诗经・小雅・甫田》）描绘广阔的农田以及人们在田间辛勤劳作、精心培育庄稼的情景，是当时人们对丰收的期盼。
政治上，宗法制度强调家族和等级秩序，这种观念也反映在《诗经》的许多作品中，有不少对家族伦理、君臣关系的歌颂。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诗经・小雅・蓼莪》）表达了对父母辛勤养育自己的哀痛之情，强调了家族中长辈的付出以及晚辈对长辈应有的敬重，这种对家族伦理的重视是宗法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
那句著名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诗经・小雅・北山》）强调了君主对土地和臣民的绝对统治权，天下的土地都属于天子，土地上的臣民也都归天子管辖，体现了宗法制度下严格的等级秩序，君主处于最高统治地位，臣子和百姓都要对君主绝对服从。而《诗经・召南・小星》中的一句“夙夜在公，实命不同。”则是描述了小吏们日夜为公事操劳忙碌，感慨自己命运与他人不同，从侧面反映出臣子对君主、对公事的尽职尽责，在宗法制度下，臣子需要尽心尽力地为君主服务，履行自己的职责。
周人的哲学思想强调道德和伦理，政治思想注重以德治国。这种实践理性的观念贯穿于《诗经》的始终，使得《诗经》不仅是一部文学作品，更是一部蕴含着深刻思想的经典。“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诗经・卫风・淇奥》）是对君子品德的赞美，也是对道德行为的倡导，体现了周人的哲学和政治思想。
《诗经十五讲》中赵敏俐教授从《诗经》的产生背景出发，详细介绍了《诗经》的作年、作者与编辑；“风”“雅”“颂”的辨体等问题。在论述中结合文本的精析，让我们感受到这些《诗经》中的文化符号不仅带有周人的基因密码，还进一步通过《诗经》塑造了千年来中国人的文化精神。
《诗经》的文化精神
《诗经》植根于农业文明，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根基。而自然之外，人的因素逐渐体现，其中几乎形塑了中华民族文化精神的就是周礼。
周代的礼乐文化是中国古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形成丰富了《诗经》的文化内涵。“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殽核维旅。酒既和旨，饮酒孔偕。……发彼有的，以祈尔爵。”（《诗经・小雅・宾之初筵》）这首诗详细描述了宴饮宾客开始时的情景，宾主有序就座，食物摆放整齐，美酒醇厚可口，人们举杯畅饮，整个过程充满了欢乐和谐的气氛，是“和”为美的“礼乐文化”在诗乐和社交活动中的具体体现。
孔子一直呼吁“克己复礼”，所复的“礼”即“周礼”。也许在今天的语境中“礼”总是容易与“礼教吃人”联系在一起。但如果仔细去读《诗经》，会发现其中的“礼”绝非“礼教”。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诗经・鄘风・相鼠》）以老鼠有皮来反比人应该注重礼仪和品德修养。可见周人强调的礼，并不是僵化不变的“礼教”，也不是强迫别人遵守的“法条”，而是告诉人们在生活中要注重自身修养，做一个有尊严的人。
《诗经》的一大特点，是“礼乐”与“人本”的共存。
《诗经》中有大量“人文主义”色彩篇章。其“以人为本”的特点，真正突出了《诗经》的文化价值。“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诗经・小雅・采薇》）这是一位历经征战的士兵发出的悲叹，深刻地传达出个人在战争中的痛苦与哀伤。战争给人们带来了身体的疲惫、心灵的创伤，这是个体在战争这种宏大背景下的真实感受，几千年过去，读者依然能从这八个字中真切感受到个体生命在时代洪流中的挣扎。
赵敏俐教授的《诗经十五讲》不仅是对《诗经》的深入解读，更是对中国古代文化的传承和弘扬。它让我们重新认识到《诗经》巨大的文化价值，感受到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跟随《诗经十五讲》一起去聆听千年乡民低语，品味民族文化长歌。
《诗经》中的作品既有对社会现实的批判，也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由对土地的尊崇到礼乐文化的浸润；由对现实生活的观察记录，到以人为本的“人文精神”，《诗经》有着最完整的民族文化基因谱系。吃透着305篇“诗”是了解中华文明的第一步。
本文首发于《深圳特区报》2024.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