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谦黄杨：木中君子的千年风韵

谦谦黄杨：木中君子的千年风韵

在万物萧瑟的季节，当高大的杨树、槐树、法国梧桐等只剩光秃的枝干，在寒风中寂寞伫立时，路旁或花坛边却可以看到一丛丛一行行整齐排列的绿色灌木，它们枝叶繁茂，小巧的椭圆形叶片在冬阳下朝气蓬勃，仿佛岁月遗忘了它们，或者它们忘却了四季。这些绿植就是被誉为"木中君子"的黄杨。

春日的小叶黄杨，色泽明亮。（IC photo 供图）

冬日结霜的小叶黄杨，有另一种美感。（IC photo 供图）

黄杨虽然个子不高，但家族却很庞大，首先有大叶黄杨和小叶黄杨之分，大叶黄杨又以叶片颜色区分，有普通大叶黄杨、银边黄杨、金边黄杨、银心黄杨、金心黄杨等；小叶黄杨则以叶子形态来区别，有瓜子黄杨、雀舌黄杨、珍珠黄杨等，均形似神似，姿态毕肖。尤其珍珠黄杨，叶小如珍珠，又恰似一片片鱼鳞，小巧可爱，特征突显，也最为珍贵。

黄杨在我国分布广泛，多生长于温带、亚热带地区的山谷、溪边、林下；而在城市园林美化中，黄杨常被栽培成绿篱或为花坛镶边。这种四季常绿、枝叶繁密、耐旱又耐寒的植物，为世界增添了多少生机与活力呢！

古谚曰：“千年难（不）长黄杨木。”的确，黄杨生长速度极其缓慢，正所谓“千年黄杨寿为矮，更难求得自然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记载黄杨：“其性难长，俗说岁长一寸，遇闰则退。”清代学者李渔在《闲情偶记》中也有：“黄杨每岁长一寸，不溢分毫，至闰年反缩一寸，是天限之木也。”因此，黄杨还被称作“千年矮”。有好奇者曾仔细观测过黄杨的生长情况，认为回缩的说法并不属实，不过在闰年黄杨木的生长趋势的确会放缓，以至看起来像是停止了生长。

或许正是黄杨这种不温不火、不骄不躁的生存状态，使历代文人墨客产生了共鸣，得到人生启迪，故黄杨被赋予“木中君子”的雅称。宋代大文豪苏轼的《巫山》诗中有“黄杨生石上，坚瘦纹如绮”。陆游在《山行》诗中吟诵：“黄杨与冬青，郁郁自成列。”宋代诗人刘才邵所作《黄杨》诗曰：“不怪天公赋与悭，应怜坚正长偏难。三年桤木真容易，谁肯吟哦著眼看。”此诗以木喻人，以黄杨生长缓慢喻指人成才不易。桤木虽生长迅速，却易裂不耐高温，不能成大材，无法得诗人青眼，而黄杨不急不躁、踏实进取，颇具君子之风。

清代才子李渔，堪称黄杨知己。他赞黄杨为“知命树”，“天不使高，强争无益，故守困厄为当然。冬不改柯，夏不易叶，其素行原如是也。”还提到其他植物处此环境，不能长高就横向伸展，否则会因才不得展而瘁亡，但黄杨却“困于天而能自全其天”，顽强地与命运抗争，活出了自己的个性。天地之待黄杨，可谓不仁又不义，但黄杨并不气馁，“枝叶较他木加荣”，这是有德者的品行，也是木之君子的风范。

其实，不仅文人雅士、达官显贵喜爱黄杨，黔首布衣、能工巧匠皆对黄杨青睐有加。俗语曰“鸟中之王称凤凰，木中之王为黄杨”，民间更有“家有黄杨树，代代出状元”“家有黄杨，世代栋梁”等俗语。有一首重庆民歌《黄杨扁担》唱道：“黄杨扁担呀么软溜溜呀那么，姐哥呀哈里耶，挑一挑白米下柳州呀姐呀姐呀，下柳州呀那么哥呀哈里耶……”山城重庆，由于地形崎岖，在交通不便的年代，货物运输常常要靠人挑扁担完成，以至形成了独特的“棒棒儿”挑夫群体。黄杨木质坚实柔韧、承重性好，是制作扁担的理想材料，想那黄杨扁担在棒棒儿肩膀一上一下匀称地闪悠，极富音乐和舞蹈的韵律，也是劳动赋予的美感。

黄杨的盆景风姿，也为人称道。长于山间的黄杨，频受风雪侵蚀，枝干常盘曲弯折，叶小如豆瓣，厚实有光泽，密集成片，四季常青，是制作盆景的优胜之选。将黄杨叶修剪成团成片，梳理分枝，粗扎细剪，主干则制成斜干式或俯卧式，周围点缀秀石，便可成就一番景致。据说，黄杨的人工栽培最迟始于唐代，繁盛于清，在清代更是被列为盆景“四大家”（金雀、黄杨、迎春、绒针柏）之一。“咫尺黄杨树，婆娑枝干重。叶深圃翡翠，根古踞虬龙。”这首诗，生动形象地描绘出黄杨盆景“云头雨足美人腰”的优美风韵。时至今日，黄杨盆景仍广受追捧，喜爱者众。

黄杨，木中之王、谦谦君子，虽千年难长，却安守困顿，密实坚韧，缓而不绝。人心多浮躁，但黄杨不急，依旧稳度岁月，始终初心不改；只把一身碧绿交付四季，向世人绵绵诉说心中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