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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假條:噪音,废墟,共和国朋克

创作时间:
作者:
@小白创作中心

假假條:噪音,废墟,共和国朋克

引用
1
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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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basement-music.com/%E5%81%87%E5%81%87%E6%A2%9D%EF%BC%9A%E5%99%AA%E9%9F%B3%EF%BC%8C%E5%BA%9F%E5%A2%9F%EF%BC%8C%E5%85%B1%E5%92%8C%E5%9B%BD%E6%9C%8B%E5%85%8B/

假假条是中国一支独特的摇滚乐队,他们将传统民乐与现代摇滚巧妙融合,创造出一种极具冲击力的音乐风格。从《时代在召唤》到《法利胜神经》,他们的音乐不仅仅是简单的噪音与民乐的拼接,更是一种对历史、现实与未来的深刻反思。

关于假假条:

关于假假条这个名字的出处据说是来自俄国作家尤金·扎米亚克的反乌托邦题材小说《我们》。在《我们》的世界观里,人们被“理性”压制一切,所有的人没有灵魂地生活在被完全科学规划的世界里,吃饭睡觉,生活的一切甚至性行为都被科学的管理着,人们住在玻璃房间里被统治者监视,没有隐私可言。

前苏联反乌托邦小说《我们》

主人公D-503意外接触到地下反抗组织I-330,并发展出了一段恋情。而假假条正是I-330给予的一张可以逃脱礼堂演讲的伪造的假条,主角之后开启了自己的反叛之路,加入了那个世界里的地下反叛组织。所以假假条在这部小说里成为了自由的象征,作为线索贯穿了整部小说。后来大名鼎鼎的《1984》正是受这部小说才创作出来的。所以这样的名字就为了假假条乐队所要表达的精神内核奠定了基础,让“反乌托邦”故事的沉痛感刺激到人们对于现实生活、历史和自我的反思。

不过现在还不着急说这些,后面会在作品的分析中慢慢靠近他们表达精神内核。

审美:噪音与民乐

假假条最鲜明的特点是选择了把我们传统的民乐与摇滚融合在了一起。不同于以往的生搬硬套式的在摇滚乐里缝合民乐,他们很聪明地选择了所谓“阴间”的民乐风格(丧葬民乐),用哭丧式的唱腔,哀嚎,唢呐,锣鼓等很刺耳又“难听”的音乐元素与传统的我们理解的摇滚乐融合。所以,在这里就要引出“噪音审美”的概念了。

虽然有很多论断说我们中国人包括整个东亚对于旋律的敏感度要高一些,我们更倾向于对于旋律优美的音乐,同时,我们中国人对我们自己传统音乐是有一个非常固执的刻板印象——它们都是高雅的,安静的。但是假假条提醒了我们一个事实,我们忽略了在我们中国人基因里对于噪音吵闹的音乐的偏爱,甚至是熟视无睹的,比如唢呐尖刺富有穿透力的声音,京剧里伴奏用的京胡(类似于二胡,但比二胡形状要小些)跟锯木头一样的声音,还有不用唱只用吼的秦腔。如果你去过农村看过葬礼或者婚礼,这种情况更加突出,锣鼓喧天,唢呐、笙吹的甚至不成曲调,锣、镲、钵、鼓等打击乐甚至不需要敲出什么律动和节奏来,单纯的制造着噪音。也许你小时候看过城市里在正月十五时候的闹花灯活动,里面有扭秧歌的,有打腰鼓的,有敲锣打鼓的,也有唱民间戏曲的,就是怎么热闹怎么来,没有管你敲的是不是按照节拍器那样准,也没有人管你吹的旋律在不在十二平均律上,大家都是能够投入进去享受他们带来热闹的节日氛围。


民间的葬礼可以算是中国特色原始摇滚现场

在假假条音乐里的民乐是更加广义的民乐,也有可能你不讨厌它,而是从来没有把它和我们熟知的音乐联系在一起。而假假条偏爱的是那些及其接地气的,吵闹的民乐。所以我们的民乐也就与摇滚乐的噪音审美本就是不谋而合的,从某种程度上讲,其实我们的文化早就内化了摇滚乐,只是没有人这么去认为。

更深层次的讲,丧葬音乐也好,所谓噪音音乐等等,是属于一种叫“创伤审美”的范畴,人们最极端的悲痛加强了人们对于情绪的感受能力,看似悲伤,实则蕴含巨大的力量,用创伤的视角激起人们对逝去的缅怀和对未来的美好的向往。

专辑:《时代在召唤》

同样,在歌曲《盲山》里,刘与操先是用哭丧的唱法唱着“哥哥”对“妹妹”的思念,而后唢呐的进入直接把我们的情绪带到了失去亲人撕心裂肺的痛苦里,当副歌结束,唢呐的独奏里藏了一段《九儿》的旋律更是神来之笔。这时介入的电吉他带来的重低音失真噪音就与唢呐带来的感受契合在了一起,就直接给人的听感带来了巨大冲击。这首歌的背景就是电影《盲山》里讲述的绝望的故事,关于人口贩卖给失去亲人家庭带来的创伤和痛苦。假假条用唢呐、哭丧加重金属摇滚的方式简单粗暴地把我们带入到了他们的伤痛里。你听到的刘与操哭丧的唱腔,民间小调的旋律,还有唢呐在背景里凄凉地吹着,仿佛你自己直接经历了一场真正的葬礼,其间“哥哥”对“妹妹”的感情之深就可以被体会到了。所以,本来我们认为极端的音乐元素放在一个合理的音乐环境里,你就会觉得它是十分合适的,因为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没有人认为用唢呐和哭腔祭奠自己逝去的亲人是不合适的。假假条不是一个摇滚加民乐风格的乐队,而是在用民乐的思维创作摇滚乐,他们真的在探索属于共和国的摇滚乐是应该什么样的。


电影《盲山》剧照

影响假假条乐队的华语乐坛的两位先驱:崔健,罗大佑


独特的编曲造就

个性丰满的表达:

出身于学院派的刘与操,用极强的音乐功底向大家展示了中国摇滚乐里乐曲编排最顶级的实力。在他们的乐曲里能够发现很多细致的巧思,往往就是那些小小的改变,让假假条的音乐“味道”发生了很大的转变,真正真正做到了技术与细节为所表达的东西服务,不会过度炫技,让歌曲的主题更加深刻。

假假条在《时代在召唤》里翻唱了罗大佑的《爱人同志》这首歌,这可以说是一首粗中有细的歌。歌曲一开始唢呐和吉他Riff营造的暴躁的氛围可以说是“大刀阔斧”地对原曲进行了改革,让我们一开始就被直接带入到垃圾摇滚躁郁、阴冷、黏腻、压抑的氛围里,一上来就对你的耳朵进行轰炸,带来“当头一棒”的感受,当然这种编曲风格贯穿了所有假假条的歌。此外,在细节上,假假条还默默改变了原曲里几个字的旋律,同时发生改变的还有吉他和弦变化,仅仅一个小节的不同让整首歌又带上了假假条的味道。当主唱唱到“每个人都需要学习保护自己”,这里的“保护自己”相比原版罗大佑的作曲,把原有下降趋势的曲调,变成了一直在上扬旋律,甚至有些不和谐,这就给人一种在病痛中呻吟的感觉,让“爱人同志”表达的情绪更加病态压抑,听者也更加揪心。另一方面,这首歌的速度相比罗大佑的原曲更慢,刘与操故意放慢一字一句地唱给你听,哭丧一样拉长了每一个字的语调,再加上人声绝望的嘶吼,都会让人感觉到整首歌的情绪更加压抑。大家可以对比两个版本来听听,体会一下这种细小改变带来的感受变化。总而言之,无论旋律、和声、降速还是锁呐和吉他,细小的和粗旷的改变营造了独一无二假假条式的翻唱,以至于现在罗大佑本人直接采用假假条的改编放到自己的演唱会上。

当然这种的转变让小硬想起了《乐队的夏天》第一季里,刺猬乐队对张杰的《只要平凡》的改编,还有痛仰对《我愿意》的改编。他们对于原曲的旋律都进行了改编,比如痛仰乐队对《我愿意》每一句最后的字的旋律都降了半音,刺猬乐队把《只要平凡》主歌的大调改成了阴暗的小调,让整首歌的旋律听起来没那么“悦耳”,听起来甚至有些颓废,在忠于原曲的基础上也凸显了那个乐队的气质,这是他们与众不同的地方。

类似的一个例子,《法利胜神经》专辑里的《自然哲学数学原理》使用了转调和调式音阶造就了与流行音乐完全不同的听感,也同时为了刘与操想表达的一些观点巧妙的制造了“输出环境”。

我们先说什么是调式音阶,从我们熟悉的do re mi fa so la xi开始,这七个音可以看成一个固定组合,他们在一首歌里同时出现不会难听,作曲家就可以同时使用这七个音创造好听的旋律,这七个音就是大调音阶,那如果我们打破这个固定组合,对里面任意几个音进行改变让他们成为一个新的组合,于是就有了调式音阶。在《自然哲学数学原理》里面,刘与操一开始使用的就是Lydian(利迪亚)音阶,这个组合把大调音阶的fa改成#fa。这样的音阶能够给人一种飘渺浩瀚的感觉,也会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罗大佑作曲的经典歌曲《滚滚红尘》就使用了这个音阶。如果我们结合歌词来看,“我看见你,我信仰你”与Lydian音阶造成的神圣感就结合在了一起,刘与操用这样的组合告诉我们这首歌是在表达他的敬仰。

再说到转调,通常我们听到的乐曲里一般只是一个调的,当然也有一些会有几个调,但是这些都是建立在好听和谐的基础上的,我们平时听的很多流行音乐喜欢在最后升上一个调,让情绪更加慷慨激昂,《歌手》里经常出现这样的手法。但是呢,假假条又干的跟别人不一样,干脆一首歌直接让它转了十二个调(一共就十二个调)。但他是在炫技吗?当然肯定不是,而是刘与操用转调的手法制造了一个“旋律阶梯”,让这首歌的神圣感更进一步。从《自然哲学数学原理》的1分52秒左右开始,刘与操唱到“不必去赞美阶级了”时,之后的每重复一遍这句歌词,相同的旋律就比上一遍要高出半个调(转了一次调)。就像是爬楼梯一样,每升高半个音,歌曲的情绪就被往上推进了一截,越来越高,在你不轻易察觉到的情况下,听众的情绪就顺着“旋律阶梯”就“爬”到了顶峰,之后唢呐进入歌曲进入高潮。同时,在歌曲曲调上升的过程中,背景里军鼓鼓点越来越密集,也是在呼应着越来越高涨的情绪,类似于行进打击乐的鼓点让整首歌变得庄严肃穆起来,如同在歌颂一般。再结合歌词里的“信仰”“阶级”等字眼,整首歌的想表达的主题和情绪就被准确的传达了出来。按照小硬理解,Lydian的旋律营造的飘渺无垠的感受象征了共产主义的艰辛探索历程如同在探索浩瀚未知的宇宙,“旋律阶梯”的递进象征一步一步的探索历程,歌词里的“你”象征着每一位无产阶级斗士,整首歌激昂的情绪和神圣感就是对所有“你”的赞颂。


音乐中的“阶梯”,现实中的“阶级”

共和国的朋克:

在他们的第二张专辑《法力胜神经》中的《黄钟·太吕》这首歌是小硬认为整专中最惊艳的一首,背后隐藏了刘与操对于共和国那段历史的倾佩之情。

先从歌名说起,“黄钟大吕”出自于《周礼·春官·大司乐》:“乃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以祀天神。”在古代,如此盛大的祭祀,其目的是告慰先人之灵,同时让现在的人铭记先人,所以从标题看这首歌一定是在歌颂纪念先人。

那他们是谁呢?我觉得在歌曲3分36秒处有答案,假假条引用了一段别人的旋律,这段旋律的来自中国人名解放军军乐团首任团长罗浪根据北方的民间吹打乐曲改编而成的《哀乐》。当罗浪看到了牺牲的烈士依然保持着生前战斗的姿态,他被深深震撼,认为哀乐不能仅仅是哀悼,还应该表达缅怀并牢记英雄们的丰功伟绩的情感,于是根据民间吹打乐去的改变就有了这首曲。值得说的是,这首歌前面采用了悲伤色彩浓厚的E小调进行谱曲,然后突然转入E大调,所以这首歌在呜咽与悲伤之后又多了激昂与坚决的情绪。这首曲第一次演奏是在1945年悼念阵亡烈士的典礼上,1949年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仪式上,这首歌再一次被奏响。


“黄钟大吕发强音”

在《黄钟太吕》的最后,歌词唱到“春天在哪里?春天放光明”。到这里,我想大家已经明白了这首歌表达内容了吧。在假假条的很多歌里包含了很多反思、愤怒和绝望,但同时他们没忘了他们是属于共和国的朋克身份,当他们了解了共和国的历史之后,对于先烈和那些伟人的敬佩自然流露在了歌里。另外,还有一他们的歌叫《冇颂》,英文名叫Ode to Mao,是为一位伟人写的颂歌。

写到这里,当小硬细细去扒他们的歌的时候,小硬不得不敬佩刘与操老师思想和音乐上的才华,于是想到之前听他们采访,主持人问:“你想当摇滚明星吗?”刘与操回答:“如果说摇滚明星对于这个社会有价值我就去当。如果玩摇滚对社会进步没有价值,那我就也可以不玩。”


不可聊的世界观:

或许,假假条的主创刘与操的某些思想是错误的,也有一些是反主流的,很难被大众接受,但是他是用音乐的方式不断探寻自我的人。二十年前,当摇滚乐开始在中国发展的时候,人们探讨着“压迫”与“自由”的命题,批判着当时的时代和无奈的现实。二十年后,当时代变化,当时被批判的东西以新的面貌出现,也在被被重新审视,新的问题还在不断诞生。“反乌托邦”的内核并非是在告诉人们我们的生活环境就是如此,而是那些荒诞的,令人恐惧的东西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发生过,在历史上也发生过,所以我们不要忘记那些可怕的历史。现如今,可能依然会有人拿着“科学的方法”去祈求“一支签的解”,总会有“聪明的人企图掌控世界“,也许还有地方“飘着一股人肉的味儿”,也会还会有“自由被舶来”,《盲山》里的故事还会以不同形式上演。而假假条提醒我们的是:

保持清醒

不要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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