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东方鲁尔”的城市远见
沈阳：“东方鲁尔”的城市远见
2018年，德国最后一座硬煤矿井关闭，而被誉为“东方鲁尔”的沈阳也面临着类似的转型挑战。如今，这座老工业城市正在通过优化营商环境、发展夜间经济和改善生态环境等措施，努力实现从传统工业城市向现代化宜居宜业城市的转变。
2018年12月的一个傍晚，德国鲁尔区一座名叫“Prosper-Haniel”的硬煤矿井的井口灯火辉煌，人头攒动。这是鲁尔区煤矿业最后一次走到聚光灯下，德国最后一座硬煤矿井就这样被关停。此时，被誉为“东方鲁尔”的沈阳，也遭遇类似境遇。随着中国经济结构的转型升级，许多煤矿也逐渐关闭。
时间来到2024年，留不住人、缺乏市场活力、科技创新不足，仍是贴在沈阳身上挥之不去的标签。然而正是这些挑战，激发了沈阳城市发展的新远见。
辽宁省沈阳市市中心，日落时分。 （图/视觉中国）
东三省的宜商“榜一”
过去，大家总说“投资不过山海关”。作为东北地区的“尖子生”，沈阳正在扭转这一印象。
南方周末城市（区域）研究中心发布的宜商之城榜2023数据显示，2023年沈阳成为东三省宜商之城总榜的第一名，全国排名第26。
2024年6月，沈阳企业总数突破40万户，数量位居全省首位。
正如鱼群的壮大，离不开好的生长环境。营商环境的改善，沈阳的综合成本优势是什么？
若仅从显性的用地成本和劳动力价格看，沈阳工业用地成本在东三省内的较大城市群中相对偏低。沈阳作为省会城市，2023年成交土地楼面均价为406.01元/平方米，用人成本也低于同省的大连。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教授、博导李长安曾公开表示，土地作为最重要的生产要素，降低土地成本自然应该成为降低企业成本的关键。
无疑，沈阳有着丰富的工业基础和经验。但要如何进一步利用其优势来提升工业用地的效率？
远在南边的珠三角地区，提前交了一份卷。这就是最近几年常说的“工业上楼”模式：中心城区利用老旧厂房、楼宇重点发展微型制造、精密制造等尖端制造业。部分开发区内低密度、低效用地，可采取“工业上楼+用地转换”等复合型政策供给方式，增加产业空间。
这种模式的优点是可以更高效地利用土地资源，同时也便于产业与城市的融合。
除了显性成本优势，2024年沈阳工业的综合成本优势更多在于隐性领域。
按照全球通用的GICS行业分类，截至2023年4月30日，辽宁省上市公司中有25家位于工业行业领域，数量占比最多。
依赖于东三省的工业先发优势、制造业供应链优势，沈阳相继培育出了石化、汽车制造等多个产业。
沈阳人从小熟知的“华晨”（华晨汽车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历史可追溯到1949年成立的国营东北公路总局汽车修造厂。1959年，更名后的沈阳汽车制造厂试制成功五台“巨龙”牌载货汽车，由此揭开了共和国长子生产制造汽车的新篇章。
我们所说的国产宝马，其实就是“华晨宝马”。2003年3月27日，宝马集团和华晨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合资合同签约仪式。往后很多年，宝马都是沈阳的纳税大户。
如今，华晨集团进行重组，与沈阳机床等龙头企业一起，加速沈阳的产业升级。
再者，沈阳正在想办法让自己更有吸引力，本地企业也正在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2022年辽宁蓝皮书》显示，辽宁省将深度参与东北地区、京津冀、长三角等区域的产业链供应链，重点推进与江苏、天津、河北、黑龙江等省市产业链的“互嵌式”发展。围绕《辽宁省重点产业链投资指南》等，吸引一批对产业结构调整有带动作用的重大项目落地辽宁。
据统计，截至2023年4月30日，辽宁省共有上市公司86家，数量位居东三省榜首，总市值在东北领先，落后于京津冀。上市公司中28家位于沈阳，占比超过三分之一。
上市公司数量，对一个地区经济的重要性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
一方面，上市公司是中国经济生态里质地比较好、运作比较规范、发展潜力比较好的一个企业群体；
另一方面，资本市场是一个分配资本的场所，上市公司数量在一定程度上显示了一个地区“拿钱”的能力。
另外，作为东北三省宜商之城榜首城市，政企协同也精准解决了诸多企业问题。
例如，2024年6月，市营商局举办“亲清会客厅”活动。政企“面对面”，现场研究解决涉企重点诉求问题。据悉，截至目前，全市已开展“亲清会客厅”活动340次，参与企业2113家，受理企业问题468件。
不可否认，人才和各类要素资源的可获得性是隐性竞争力。然而，从统计数据可发现，沈阳人均教育财政投入较少，人口支撑下降。人口流出不仅是沈阳需要面对的问题，也是东三省城市长期且普遍存在的难题。
城市的远见，包含对趋势有准确的预判和规划能力。一个有远见的城市，应该注重产业升级和创新，优化营商环境，扩大比较优势，打造规模优势。同时，还应关注人才引进和培养，为经济转型升级提供持续的动力。
老工业基地的新消费
夏夜、微风、烟火气，太阳落山就是快乐的信号。夜幕下的浑河外滩市集灯光璀璨，音乐飘扬；沈阳铁西区西红市4.0市集上烟火氤氲，美食飘香。歇马夜市上人头攒动，气氛火热。
德国鲁尔区的改造，是一个从工业生产区转变为商业文化消费区的过程。近年来，沈阳市坚持把发展夜间经济作为城市的重要战略。
夜间经济，是20世纪70年代英国经济学界提出的概念。商务部调查显示，城市60%的消费发生在夜间，大型商场每天18时至22时的销售额占比超过全天销售额的50%。
“夜经济成为新消费热点，原因是多方面的。”浙江大学国际联合商学院数字经济与金融创新研究中心联席主任盘和林表示，一方面是因为各地着力推动夜经济发展，内需市场加快复苏；另一方面是因为即时零售、社区电商等多种新业态融合发展，使得本地消费基础设施更齐全、供给质量更高，更好地满足了消费者夜间延时消费的需求。
“北方没有夜生活”“一到晚上东北的街上都看不见人”这是很多人对东北夜生活曾经的印象。诚然，由于气候等因素，南方的夜间经济整体更有活力。但如今，北方城市也在努力追赶。
据了解，为了抓住夏季这一窗口期，2023年6月至10月期间，沈阳组织开展“沈水之阳 夏夜未央”夜经济主题活动。活动期间，全市打造兼具“国际范”和“烟火气”的多元、时尚、潮流、沉浸式的夜经济消费场景达到100个以上。
“整体逛下来有很多推荐的美食，炒焖子、鸡架、烤串、凉皮、东北饭包等。这里甚至还有一块钱一个的小龙虾，就问你怕不怕？”沈阳市民在社交平台发表自己的看法。别的不说，沈阳在性价比这块很难输。
由旧厂房改造成的铁西红梅文创园，同样可以品尝美酒美食，欣赏精彩的乐队现场音乐秀。食、游、购、娱等多元夜间经济业态陆续发展。
不止于夜，夜间经济也在唤醒城市的新面貌。
沈阳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素有“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都”之称。文化与文旅底蕴千年不减，如今“夜间+文旅”融合的新业态也在沈阳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作为东北首家24小时不夜城，沈阳老北市景区以“非遗+潮流+科技”模式，满足了不同年龄段游客的需求。
沈阳人出门就有五花八门的选择，不用再羡慕南方的夜生活。
值得关注的是，虽然夜经济增速较快，但目前仍处在发展初期，也面临一些短板和弱项。
针对可能出现的问题，沈阳各区均制定了夜市申办规范流程及负面清单，让沈阳市民的夜生活不仅有趣，也有安全保障。
在沈河区，市场监管部门加大日常巡查频次，督促指导市场主办方和经营者落实主体责任、守法诚信经营；在铁西区，多部门联动，加强市场监管、城市管理等部门协同服务；针对夜经济消费街区街面停车的问题，进一步优化停车位管理，并加密公共交通夜间运行班次，延长夜间运营时间。
数据显示，目前沈阳夜市街区店铺数量达到1.2万个，带动就业人数6.3万人。沈阳市区县及特色街道还获得“全国示范步行街”“省级示范（特色）夜经济街区”等荣誉，成为了独具特色的“沈阳名片”。
重工业之城生态破圈
德国作家海因里希·波尔曾在1958年写道：“鲁尔区中比比皆是的煤炭工厂不断冒着黑烟，铸造厂也不断排出污水，空气中的粉尘给一切东西都蒙上了阴霾……”
不仅仅是德国鲁尔区，环境污染问题几乎可以说是每个重工业城市发展进程中的必经历程和必然结果，沈阳也不例外。
然而， 2023年沈阳交出的环境答卷却非常优秀。
宜商之城榜2023数据显示，沈阳在生态环境子榜单中跃居第28名，较上一年上升23个顺位，是榜单57城中除江苏省南通市以外提升最快的城市。
“沈阳有自己的阿勒泰——七星山”“在沈阳北陵公园猛猛吸氧”，在小红书等平台上，市民发布的此类帖子屡次出圈，可见现如今沈阳生态的优良。
实现一座重工业之城的生态破圈，沈阳做对了什么？
沈阳市人民政府的门户网站显示，通过编制并实施《沈阳市“十四五”生态环境保护规划》，在生态环境保护领域，沈阳正发挥东北地区中心城市的带动引领作用，助推东北老工业基地振兴。
曾被纳入“世界十大污染城市”之列，是沈阳的一段“黑历史”。如今，沈阳持续多年防治污染，这包括减少工业排放、控制机动车尾气、治理扬尘、推广清洁生产等。
比如，2016年以来，沈阳市完成了原沈阳红梅味精厂、原沈阳化工厂、原东北制药厂等10个地块的风险管控及治理修复工作，累计修复和管控污染地块面积超过230万平方米。
再比如，沈阳作为全国首批碳达峰试点城市之一，还注重发展绿色产业和循环经济，推动工业的绿色转型，推进能源和产业结构的调整。通过引入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推广清洁生产等方式，沈阳的工业企业在节能减排、资源循环利用等方面也取得了显著成效。
在沈阳，可以看到很多人出行都热衷于选择骑共享单车。哈啰发布的《2022沈阳共享两轮数据报告》显示，沈阳市民使用共享单车和共享助力车年度骑行总里程突破2亿公里，年累计减少碳排近1万吨。
一系列环境治理工程、加强生态环境保护、推广绿色生活方式等措施，让沈阳的环境质量得到了显著改善，可谓实现了“逆风翻盘”。
城市的环境远见，包含对环境问题的认知和解决问题的能力。目前，通过上述努力，沈阳城市生态环境得到了极大改善。据统计，2023年沈阳共有47个市民共享公园，2023年人均公园绿地面积14.26平方米，较上一年也有所提升。
回顾德国鲁尔区的变革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上世纪60年代），通过优惠政策和财政补贴对传统工业进行改造，同时投资基础设施、教育和科研机构建设；第二阶段（70年代），在前一阶段的基础上，提供资金和技术援助以培育新兴产业；第三阶段（80年代至今），持续推动产业结构多元化、环境治理，实现经济的持续发展。
不可否认，与其具备一定的相似性的沈阳，正从传统工业城市向现代化宜居宜业城市转变。从产业经济到新消费、从生态破圈到公共空间建设，沈阳正奔驰在一条具备城市发展远见的老工业之城的焕新赛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