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果为因,是否任何人都能成为推理小说案件的真凶?麻耶雄嵩再一次解构推理
倒果为因,是否任何人都能成为推理小说案件的真凶?麻耶雄嵩再一次解构推理
麻耶雄嵩的《再见神明》是一部颠覆传统的推理小说,通过一个能预知案件真凶的小学生“神明”,彻底解构了推理小说的创作规则。这部作品不仅挑战了读者对推理小说的认知,更揭示了推理小说创作中隐藏的“不公平性”。
麻耶雄嵩的作品大多都属于非典型的本格推理作品,其喜欢在结局玩一出崩坏剧,但如果细究的话,实质上麻耶雄嵩的作品的崩坏并不是结局的问题,而是他对于推理小说创作规则的破坏。 早在2007年,麻耶雄嵩为讲谈社专门写给少年阅读的推理丛书“神秘大陆”撰写了《神的游戏》一书,该书即本作《再见神明》的前作。话说,神秘大陆丛书中有太多的作品实际上并不是少年儿童能够理解的推理小说,有些推理小说作家只是简单地把主要人物设定成小学生,就变成了少儿向的作品。麻耶雄嵩的《神的游戏》首当其冲,成人阅读就足够成为问题作品了,作品中最后形成的全面崩坏的结局,我不知道有多少少年读者阅读了该作后对推理失去了兴趣。
书腰、外封、本体、粘纸和书签
本作延续了前作的最主要的设定,即铃木这一个自称是“神”的小学生能够看破世事万物,他所指出的案件的真凶是绝对正确的。在这个设定基础上麻耶雄嵩撰写了六篇“从结果倒推过程”的短篇推理小说。与前作相同,本次事件发生的舞台也仍然是一个小学,充当侦探的角色也同样是小学生侦探团。 本书中收录的六个短篇,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共通点,每一篇都是直接以神明铃木宣告“凶手是XXX”开始。在做出了这样的结论之后,麻耶雄嵩才开始慢慢讲述发生的事件的过程,并随着故事的推进,让主角淳所在的学生侦探团查找到案件的真相。仅凭这样的叙述,小说的形式似乎接近于倒叙推理,但实质上麻耶雄嵩根本没有考虑过倒叙推理这一个选项,他要做的是一种对推理小说创作的解构。
正常的推理小说,虽然在作者构思的时候,一定是先有了诡计和凶手再开始创作案件和整个故事,但在完成创作之后,呈现在读者面前的一定是“案件——线索——推理——真凶”这个顺序(即使是倒叙推理,也只是一开始先告诉了真凶,然后按照上述顺序展开故事)。也就是说,对于读者来说,是因为有某些线索能够让侦探推理指向某人,某人才是真凶。
但是在麻耶雄嵩的本书中,上述的逻辑顺序被倒置了,侦探通过神明的指引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就得到了真凶的答案,然后才从如果这个人是凶手的话,如何才能达成案件去进行推理。也就是说,所有的线索并不是侦探实地搜索到的,而是以假想的某人是真凶,构造此人能够完成案件所需要的线索,然后再看这个线索是不是有可能被否决掉。这里要注意的是,本书中倒推出来的线索并不一定真实存在,而是只要这个线索无法被推翻,即认为线索有效。这样一来,案件的侦破顺序变成了“案件——真凶——推理——线索”,即真凶是导向线索的线索。
“真凶是导向线索的线索”这句话的实质是,在推理小说中,作者设定的真凶是随时可以变动的,作者完全可以在写到一半的时候,更改一开始的凶手人选,再通过这一个人是真凶还需要什么线索去增加和前文没有矛盾的新线索。也就是说,尽管推理小说提倡作者和读者对决的公平性,但这种公平性从本质上就不存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本书中的“神明”也可以视为作者的化身。
附赠的卡牌和线索卡正面
回到本书六个短篇,前三篇麻耶雄嵩写了少年侦探团的众人在得到了真凶的身份之后,如何绞尽脑汁构想诡计去迎合真凶。然后在前三篇的结局向读者慢慢灌输学生侦探团找到的凶手(即神明指出的真凶)与警察抓到的凶手会存在出入的情况。第一篇神说的和警察抓到的是同一人;第二篇就已经存在了不同,但至少读者还是认可侦探团的推理,想着可能仅仅是因为警察缺少了线索才没有抓住真凶;第三篇则是警察和侦探团对案件的认定就南辕北辙,警察认为是意外,侦探团认为是他杀。麻耶雄嵩再一次利用这种渐进,向读者表达了本书是用推理小说的形式对推理小说进行解构的作品的观点。
来到第四篇,这一篇是一个重要的转折,一开始本篇讲述的半年前的案件,但麻耶雄嵩在整个故事的叙述过程中,让侦探团一直无法从神给出的真凶倒推出从前案件的线索,甚至在最后反倒是新发生了一起案件,这起案件的凶手却正是神指出的人物。这样看来,麻耶雄嵩在本篇中是想写神的话语也并不是真相吗?
并非如此,麻耶雄嵩在本篇中设置了两个机关。其一是本篇会发生新案件的原因正是侦探团认为神所指出的人是真凶,一直在其周围打探消息而不小心透露了一些东西给这个人。这明显就是倒果为因的写法。没有神明的指示,根本就不会出现这起新案件。其二是在本篇的最后侦探团还是给神明指出的真凶是正确的这一基础设定找到了线索,甚至到了不惜把半年前案件的死者全面否定的疯狂之举。这一篇的这两处机关足以让读者看到麻耶雄嵩极欲向读者表达的“推理小说的创作是不公平的”这一想法。
作为短篇连作集,最后一篇麻耶雄嵩把前面几篇中遗留的一些问题全都串联了起来,最重要的是麻耶在最后使主角淳在没有神明指出凶手的情况下自己开始进行幻想凶手并且倒推出一系列符合前文的线索并进行推理验证。这是以自己的实际创作贯彻了“只要作者愿意,任何一个出场人物都可以被看做是真凶”的理念,即使在正常的推理小说中,如果想让读者吃惊,作者都可以指定最出人意料的角色充当真凶,并以这个结果倒推出可行的一条路。到这里为止,其实麻耶雄嵩已经彻底瓦解了推理小说的公平性。
附赠的卡牌和线索卡背面
而对于读者来说,能够看到一本完全超出正常推理小说的问题作,这种奇妙的阅读感非常让人惊喜。 最后说一句,书中132页对于“魔术师”的注释我认为是错误的,这里说的魔术师应该是日剧《圈套》的女主角山田奈绪子,非常好看的推理剧,十分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