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成无障碍校园：新时代学校建设的立法要求与达成路径
建成无障碍校园：新时代学校建设的立法要求与达成路径
随着《无障碍环境建设法》的实施，校园无障碍环境建设成为新时代学校建设的重要课题。本文从政策法规、现存问题到具体解决方案，全面阐述了如何打造一个真正包容、安全的校园环境，为学校管理者、设计师及相关人员提供了详实的参考指南。
建设无障碍校园的政策与法律依据
校园无障碍环境建设是整个社会无障碍环境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国无障碍环境建设起步于1985年3月，在“残疾人与社会环境研讨会”上，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北京市残疾人协会、北京市建筑设计院联合发出了“为残疾人创造便利的生活环境”的倡议。1989年，《方便残疾人使用的城市道路和建筑物设计规范》在全国试行；2001年，国家建设部、民政部和中国残疾人联合会联合发布《城市道路和建筑物无障碍设计规范》（JGJ 50-2001）；2012年9月1日，《无障碍设计规范》（GB 50763-2012）正式实施；2022年4月1日，《建筑与市政工程无障碍通用规范》（GB 55019-2021，以下简称“108强条”）正式实施。
1986年，我国发布了《中小学校建筑设计规范》（GBJ 99-86），包含了校园建设安全要求的内容；2012年1月1日实施的《中小学校设计规范》（GB 50099-2011）取代了1986年版《中小学校建筑设计规范》，对校园无障碍建设提出了具体要求，包括校园建设要符合《城市道路和建筑物无障碍设计规范》（JGJ 50-2001）规定的无障碍设施要求，新建、改扩建中小学校园的无障碍通道、出入口、教室、卫生间以及其他服务设施要进行无障碍设计，以适应不同类型残疾人和特殊需要人群的使用需求等。
我国中小学校园无障碍建设虽然起步较早，但是实施效果并不尽如人意。今天我们面临“108强条”和《无障碍法》实施后的强制性要求，无障碍建设要求高、工作难度大，任重道远。
《无障碍法》对校园环境建设提出的新要求
环境行为学相关理论认为，环境不仅仅是一个容器，而是人的行为的组成部分，环境决定人的行为，人的行为又反作用于环境，二者有着相互渗透的关系。中小学教育应实现从单纯的知识传授向全面育人的转变。基于此，校园环境建设要遵循环境育人的理念，满足安全性、舒适性、美观性及可参与性原则。
融合教育是特殊儿童回归主流社会、实现全面发展的需要，更是促进教育公平和培养社会平等意识的要求。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借助高科技管理平台、智能化教辅工具创建智慧校园，为残障儿童克服身体或认知上的障碍、与普通儿童置于同一教育环境中共同学习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这就要求校园物质空间无障碍环境建设需充分考虑到不同残障类型学生和在特殊时期有特殊需求学生（如短期运动损伤学生）的生理和心理特征、以满足融合教育的要求。
《无障碍法》是基于人人平等的思想而制定的，其立法目标在于保障社会全体成员能够充分、平等、自主、便捷地参与和融入社会生活。中小学作为基础教育的主要阵地，应为每一个孩子提供平等、共享的受教育机会，而构建无障碍包容性校园环境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基础性条件。让孩子们在校园中的室内和室外环境都能安全方便地从事各种有组织或自发的活动，是《无障碍法》实施后对校园建设应当追求的基本目标。
中小学校园环境中存在的主要问题
- 设计建造不当存在安全隐患
中小学校园物质环境中的障碍大多数来源于设计和建造本身的不合理。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问题为各类建筑出入口的一步台阶、高低台阶，师生稍不留意非常容易踩空；教室、卫生间门口凸起的小坎容易让人绊倒；校园大门或教学楼出入口处未设置无障碍坡道，或存在坡度、扶手不合规的坡道；建筑出入口的地面铺装光滑，雨雪天容易让人跌倒；走廊、门和出入口过窄易造成拥挤；材料颜色深浅不同的铺装在光线昏暗时可能形成“高差错觉”；教学楼内楼梯台阶、扶手超过规定高度，扶手粗细儿童不能满握；构筑物及门窗凸起的尖角易磕碰致人受伤；竹子的细枝和针叶植物的叶尖等可能刺伤学生眼睛和皮肤（见表1）。
- 使用中维护不足产生新问题
另一类典型问题是在设计建造之初符合安全规范，但在常年使用过程中因学校维护不足或管理缺失导致无障碍设施被占用、损坏而产生的新问题。例如：校园室外空间地面铺装、排水沟篦子因年久失修变得凹凸不平，学生在奔跑、运动时容易被绊倒；户外活动场地铺设的缓冲垫本意是为了保障学生安全，但同时也造成了地面不平整，产生新的隐患；教学楼内原本设置了无障碍厕位，却因被杂物占用成为储物间无法正常使用；滑梯、秋千、攀爬架等体育设施维护不善，导致跌落或撞击伤害（见表2）。
- 对儿童的使用行为缺乏预知
对儿童的使用行为缺乏预知也是校园环境危险事件发生的重要原因之一。与成年人不同，儿童通常不会按照既定的规则行事，校园内的各类场地或构筑物，如有支撑点可攀爬的景观墙、校园里不常使用和维护的角落等都会使其产生攀高、探险的欲望，同时会在群体间产生相互模仿的行为，存在非常严重的安全隐患。且此类问题不易在日常安全监管中直接发现，造成的后果也往往因具有突发性和缺少预案而更为严重（见表3）。
- 学校周边环境对儿童不友好
学校周边环境因其不属于校内空间，通常易被忽视。当前，学校面向城市道路的出入口，普遍借用校外人行道划定各年级家长接送缓冲区，多数缓冲区存在道路狭窄拥挤、缺乏遮阳避雨设施、等候座椅总体数量不足等问题；社区内的学校有条件进行独立缓冲区的划分，但也存在缓冲区内道路不平整、流线组织不合理等问题，对中小学生独立上下学及家长接送等候的环境缺乏友好考虑。此外，部分校园大门两侧被照壁等构筑遮挡，驾车行驶在道路上并不能直接观测到学生出入情况，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见表4）。
中小学校园无障碍包容性环境建设的主要措施
- 严格遵守相关标准规范，落实无障碍建设责任
2012年1月，中华人民共和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颁布施行的《中小学校设计规范》（GB 50099-2011）至今已有12年，其中对无障碍建设的要求存在不足，有待更新。当前的校园环境建设应在遵循此规范的基础上，严格参照《无障碍法》和《建筑与市政工程无障碍通用规范》（GB 55019-2021）进行补充。在具体落实时，需在政策规范和校内规章制度上确保相应部门责权清晰，根据具体对象实施相应的策略。在建设过程中，需明确各个环节的工程责任，依据相关法律和规范标准及时发现和查处违法以及违反相关规范的行为，避免出现无序建设、管理缺位的现象。
- 重视设计、审图、施工、监理、验收、使用、维护全过程的无障碍
无障碍包容性环境建设并非以单一程序可达成的目标，而是需要从全过程夯实无障碍环境的硬件基础。项目规划之初，就要将无障碍设计理念作为核心要素融入其中，确保所有空间布局、流线设计、设施配置均符合无障碍标准。工程施工、监理单位应当按照施工图、设计文件以及相关标准进行无障碍设施施工和监理。为确保校园无障碍设施能够长效地发挥正常功能，各区域之间的无障碍设施应实行系统化管理，加强对出入口、坡道、楼梯、电梯等关键连通点的监管。同时，学校需要建立无障碍设施的日常维护机制，对已建无障碍设施定期进行检查、清洁和修缮，确保设施始终处于良好状态。在空间上形成连续的无障碍物质环境，时间上坚持全生命周期的系统管理与维护。
- 按照儿童心理行为特征，优化校园环境建设
5-18岁儿童是中小学校园空间使用的主体，我们需要充分了解儿童独特的心理行为特征，从儿童的诉求出发，优化校园环境建设。与成年人相比，儿童的心理呈现出好奇心强、群体性特征明显、注意力有限等主要特点，在空间上应进行积极回应和引导。例如：对其由于好奇心产生的探索欲进行提前预判，并避免校园中出现无人监护的角落和易攀高的构筑物；通过交通流线和视线的引导，使其群体聚集行为发生在开阔、安全的环境中；教室布局应提供不易受外界干扰的安静环境；枯燥乏味的环境会给大脑神经系统造成永久损伤，因此校园中也应针对非正式学习设置多元化、具有不同刺激点的空间以提升儿童的学习兴趣。此外，在教师及家长的引导下，学校可以让不同类型的儿童群体参与校园空间设计和改造，使校园空间更加适应儿童的需求。
- 重视设计建造精细化，不断改进以适应新需求
对于校园环境建设而言，符合规范只是最基本的底线要求，易用、好用才是最终目标。因此，在校园环境设计建造过程中，应注重每一个细节的处理，并不断更新迭代以适应新需求，具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注重兼顾通用性与个性化。校园环境建设应在遵循通用设计原则的同时兼顾个性化需求，通过模块化设计、可调节组件等方式，使设施能够适应不同个体的特殊需求。在满足无障碍规范的基础上，应增加对儿童生长发育情况的特殊考虑，对台阶、扶手等尺寸及高度进行精细化考量。
二是注重材料与工艺选择。校园环境建设应选择防滑、耐用、易清洁的材料，注重工艺细节的处理，如接缝的平整度、表面的质感等，确保设施在长期使用过程中能够保持良好的状态，减少后期维护成本。
三是注重智能化与人性化结合。学校要将智能化技术融入校园环境设计中，提升无障碍环境的便捷性和智能化水平，并确保这些技术的应用不会给师生带来额外的使用负担。
四是注重持续的监测与优化。校园无障碍包容性环境建设是一项长期的系统工作，随着校园环境和使用群体的不断变化，需求也会随之迭代升级，仅停留在设计和建造阶段的关注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做好持续的监测，在使用、运维的反馈中不断改进和优化，才能达成可持续的包容友好目标。
中小学校园无障碍包容性环境建设的关键细节
无论是《无障碍法》还是相关的规范，都是对无障碍建设的基本要求或最低要求。实际建设工作中，应当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做到最好”，这要求中小学校园无障碍建设在细节上下足功夫。
细节1：校门区域
校门区域是校园内部空间与城市道路的连通节点，须满足消防安全要求；地面应平整开阔，避免出现高差；条件许可的，应当设置有挡雨遮阳及休息设施的集散空间和上下学缓冲区；在外部道路上须设明显学校标识，校门设计应避免遮挡视线，确保在道路上可直接观测学生出入情况。
细节2：校园路径
通行无障碍是校园无障碍包容性环境建设最基本的要求，是确保学生在学校可以便捷地出行和平等地参加各类学习活动的前提。校园路径应保证无障碍的连续性和系统性，包括校园出入口与城市道路、公共交通站点的无障碍连通，以及校园内部户外路径与教学楼、食堂等各类建筑的无障碍连通，形成从外部道路、校园出入口、各活动场地、各建筑出入口完整连贯的无障碍步行路径。因此，应在整体上合理进行校园通行流线布置，在学校出入口周边的缓冲区和校园内部做到人车分流，确保学生步行安全；在具体的路径设计上，应注意满足无障碍通行宽度要求，保障道路的平整度和铺装材料、铺设方法的安全性，避免各类高差的产生。
细节3：出入口
建筑无障碍出入口是校园无障碍路径和建筑楼栋的重要衔接点。出入口应满足无障碍通行宽度要求，以适应轮椅和其他辅助设备通过。在设计建造中要注意台阶高差，坚决避免出现一步台阶、高低台阶；出入口应设置上方带有挡雨遮阳及休息座椅的集散空间和上下学缓冲区，地面应平整、防滑，避免室内外铺装粗糙度相差过大；按照规范标准设置无障碍坡道，保障坡度、扶手合规易用；避免在建筑主要出入口处放置校园展板、宣传架等，确保紧急情况发生时安全逃生路径畅通。
细节4：教学楼
教学楼是中小学教育活动使用最多的场所，包括楼梯走廊、教室以及卫生间三类主要空间。新建教学楼应当建设电梯，有条件的已有建筑应当逐渐加装电梯。
楼梯走廊是校园危险事件的多发地，应确保楼梯走廊足够宽敞，避免学生在使用高峰时段发生拥挤。中小学楼梯的台阶和扶手高度应在满足无障碍规范的基础上，充分考虑该年龄段学生的身高情况。应保障走廊地面和墙面的平整，避免在墙上设计凸起的宣传栏、教室内窗，不应放置带有尖角的消防器材。教室内窗户确保开启时不会撞到学生的头部；避免在通道上放置消防器材箱，不能避免的箱体不能有尖角。
教室应具备良好的自然采光和通风条件，以保护学生的视力和呼吸健康。储物柜和其他储物设施的设计应便于学生使用，避免高处坠物。教室与走廊衔接应当零高差、门框不应有凸起门坎。倡导教室内不设讲台，在物质空间上消除教室里的高差障碍，避免师生踩空、绊倒；保证紧急疏散时路径畅通；方便残障学生的同时，在观念上消除师生之间的距离，真正践行以学生为主体的现代教育理念，营造平等、友好、安全的教学氛围（见图1）。
图1：传统有讲台教室和无讲台教室
教学楼内的卫生间应设置于无障碍通道可到达的地方，出入不能有高差，卫生间内通风良好，路径通畅，地面铺装要平整、坚硬、防滑，尤其需要注意洗手台下地面的防滑，卫生间厕位设计应当注意保护孩童的隐私。此外，应布置低位洗手池和无障碍厕位，厕位宽度应适合轮椅使用者进入，内部应安装安全抓杆。日常需注意无障碍厕位的管理和维护，不能占用其用于储藏清洁物品等。
细节5：操场、运动场
校园中的操场、户外运动场对于儿童成长的重要性并不亚于教室。在当前中小学普遍存在用地紧张的情况下，必须尽可能地投资更多安全的户外区域供孩子们开展活动。在操场和运动场的设计、建造中，应注意地面的平整度，避免井盖、花坛、树池、草皮、防滑垫铺设等形成的高差和障碍。操场和活动场地使用人数多、频次高、损耗大，需加强日常检查和维护，对障碍和不平整问题及时清理和修缮。
细节6：绿地、植物与建筑小品
中小学校园的绿地设计应以安全性为首要原则。在植物的选择上，避免种植如圆柏、杨树、柳树之类的过敏原植物，以及竹子、剑麻、松树等枝叶尖锐的植物；在绿地景观布置中应避免喷泉池、曲桥、汀步等为了“美化”而采用的危险设计（见图2）。在有限的校园空间中，倡导设计可介入的功能性户外休憩空间，供师生进行无障碍交流、用餐、游戏；设置能够承载自然教育功能的绿地，鼓励师生进行互动、参与式营建，打造劳动教育、美育相结合的户外课堂营地等。
图2：存在安全隐患的校园景观
尽管我国早在1985年已正式启动了无障碍环境建设，1989年出台了第一版无障碍环境建设规范。然而，《无障碍法》的实施仍然面临观念落后、设计和施工专业力量严重不足等难题。对于校园环境建设而言，在专业支持不足时如何做好无障碍包容性环境建设？我们的解决方案是“做中学”：绝不放过每一起发生在校园中和校园周围的意外伤害事件，绝不放过发现的每一处校园环境瑕疵，决不让一个孩子因为环境原因不能自主活动而感觉被“区别对待”，听取孩子们对校园“不舒适”的感受并做出改进。希望通过不断累积的细节改进，让校园成为孩子们自由成长的乐园。
文章来源：《中国基础教育》2024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