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新知·大雪 | 余江：人的经济学—— 《道德情操论》和《国富论》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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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新知·大雪 | 余江：人的经济学—— 《道德情操论》和《国富论》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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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时节同行，与思想者同频。《比较》与北京基金小镇共同推出“二十四节气·悦新知”栏目，每期邀请一位学者领读一本经典，带领投资者与前沿思想对话，在“悦”读中开阔投资视野，构建多元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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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二十四节气

北风萧瑟，雪花翩跹。今日大雪，仲冬时节一起来分享《人的经济学》——美国经济学家、诺贝尔奖得主，以“实验经济学之父”著称的弗农·史密斯教授的新作。本书通过回溯经济学科鼻祖亚当·斯密的两部名著《道德情操论》和《国富论》，为弥补经济学中“理性经济人”假设的缺陷寻找方法，重建经济学的人性根基，进而探究经济学未来发展的可能方向。

本期讲述人《比较》特约编辑余江，带领读者一同开启这趟现代经济学的寻根之旅：回归亚当·斯密关于“经济人”认识的本源，了解实验经济学尤其是著名的双人博弈实验对“经济人”人性的探究和思考，解析弗农教授书中提出的核心理念“人的经济学”——“自爱”“共情”“恩怨”“动机”“合宜”及由此开展的实验验证研究，以期帮助读者拓展认知边界，改变传统的思维和行动，将经济学更好地与现实世界联结。

开启“悦”读之旅

以下为文字节选

今天我和您分享一本有思想深度的作品：《人的经济学》。本书的主要作者之一为美国经济学家、诺贝尔奖得主、号称实验经济学之父的弗农·史密斯教授。他生于1927年，如今已97岁高龄，仍在最前沿的领域探索。弗农教授这部著作的副标题为：《道德情操论》和《国富论》的启示。其核心思想是借鉴经济学科鼻祖亚当·斯密在200多年前的两部名著，反思经济研究的基础，深化和丰富我们对各种社会现象的认识。

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出版于1776年，即美国《独立宣言》发表的同一年。它标志着经济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诞生，书中尤其强调自由市场的作用：人们参与经济活动是为自己牟利，但是通过分工交换，会满足他人的需求，实现相互帮助、提高效率的社会效益，这也是自利的“经济人”与“看不见的手”的概念的由来。弗农教授认为，在《国富论》出版的十多年前，斯密还发表过另一部名作《道德情操论》，包含对人类本性的更全面认识，与《国富论》一脉相承，不可偏废。

实验经济学是最近几十年兴起的热门领域，参考自然科学的方法，把人当作实验对象，观察受试者在特定环境下的经济行为，来检验理论的有效性。这些实验不仅动摇了正统经济学理论，也对心理学、社会学、公共管理学等领域带来了冲击。在著名的双人博弈实验中，受试者被两两配对，先行者做第一步决策，考虑如何把十元钱分配给自己与对方，可以全部留给自己，也可以把任意几元钱分给对方。后行者负责做第二步决策，如果接受先行者的建议，则双方按照建议分配报酬；如果不接受建议，则双方都不会得到任何报酬。

按照传统的“经济人”假设，每个人都会理性地争取利益最大化。得到一元钱好于没有钱，所以后行者总会接受大于零的分配方案。于是，先行者应该提出只给对方分配很少一点的、很不公平的方案，比如给对方一元钱，给自己留下九元。然而，实验结果不是这样，大量后行者会否决过分不公平的方案，宁可两败俱伤。而多数先行者会提出相对公平的方案，给对方分配的平均数额达到四元多。

这个实验在不同国家、文化、收入水平、教育背景下做过很多次，都得出了类似的结果，完全出乎传统理论的预料。经济学家们随即提出了各种解释，如“社会偏好”和“互惠”等概念，给传统理论打补丁。作为实验经济学创始人的弗农·史密斯教授对这些事后修补并不满意，他指出：“经济人”假设的根本缺陷是对人性的理解过分简化，人确实会趋利避害，追求自身利益，但人也会考虑社会规则和社会影响，会受道德的约束，有更复杂的心理活动和行为决策。

接下来，弗农教授这本书采用了现代理论和术语去解读斯密的思想，将其提炼为一个系统模型，包含五条公理、六条命题和七条原则。他没有用高深的数学公式，但逻辑依然严谨。模型的具体内容留待大家去品读原书，我这里重点介绍下其中的一些核心理念，即“人的经济学”所关注的更为真实的人性。

第一个理念是自爱。人们要追求自身利益，这是现实行动和理论分析的基础，但追求自身利益不等于简单的金钱或效用最大化，人还要追求社会认可，遵守社会规则，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从小成长的环境所教育和熏陶的结果，导致我们渴望得到赞扬，避免被人责备。用现代心理学来讲，类似于在生存需求、享乐需求之外，还有更高层次的社交需求、尊重需求。

第二个理念是共情。人们拥有想象和判断对方感受的天赋，进而推测他人的损益和好恶，这是自然进化留下的社会交往的基础，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我们的价值判断和经济决策。过分自我中心、缺乏共情能力，在今天会被视为心理缺陷甚至心理疾病。

第三个理念是恩怨。感恩和怨恨是最激烈的影响行为的情感，并会带来奖励或惩罚的相应行动。反应需要适度，如果惩罚过分，会引发对方的更大的怨恨和报复，形成恶性循环。恩怨这两种情感还不太对称，怨恨往往更加强烈。在现实生活中，和平来之不易，暴力容易传染，繁荣需要积累，萧条突如其来，或许都与人的这一本性有关。

第四个理念是动机。所谓态度决定一切。比如同样是造成财产损失，偷盗诈骗的危害显然大于合同违约，前者被列入刑事犯罪，后者往往只做民事追偿。人们的动机是微妙的内心活动，会通过行为来传递信号。社会交往既要考虑损益结果，又要结合动机判断。

第五个理念是合宜。人们会判断自己和他人的行为是否妥当，是否符合规则和道德。每个人内心都有“公正旁观者”的心理效应，即站在较为客观的角度做出评判，是道德规则的内生化，类似于中国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合宜感的强弱反映着人们的社会成熟度，不同年龄段受试者参与的实验表明，从8岁到12岁、16岁、22岁、32岁，社会成熟度确实在逐渐提高。

弗农教授认为，利用上述核心理念，能够推导出社会运转所依赖的仁慈与正义这两种美德。仁慈来自感恩，用善行回报善行，形成互惠的良性循环，是市场经济的基本逻辑。正义来自惩恶，用惩罚制裁恶行，遏制伤害的恶性循环。在现代社会，大体上对应着道德和法治的作用。正义是必要的基础，仁慈则为之增光添彩，不作恶不需要奖励，不为善也不至于惩罚。

借助《人的经济学》所重新构造的人性模型，能系统地解释许多看似矛盾的现象。著名的自由派经济学家哈耶克堪称市场机制的最大拥趸，但他也承认，人类必须学会同时在两个世界中生活，一个是由价格和货币维系的松散的商业生活，另一个则是由感情维系的亲密的家庭生活。如果用这套更为复杂的人性模型去看，我们会发现哈耶克说的两个世界并不矛盾，其中的人性或者说偏好没有差异，但具体场景有了变化，互动过程和结果自然不同。

有趣的是，弗农教授还在书中利用博弈实验检验了自己的人性模型。其中的叙事博弈实验尤其值得一提，它把受试者代入一个商业经营的故事中，让他们扮演特定的角色，与其他受试者扮演的角色互动，做随机的决策，承担不确定的后果。这类实验不但生动有趣，能让受试者在沉浸过程中做出自然的选择，还便于通过细微的情境调整，做对照研究。它跟今天商学院的案例讨论课，乃至年轻人中流行的剧本杀、角色扮演的娱乐活动，颇有些相似之处。

借助本书，年近百岁的弗农·史密斯教授剖析了经济学科创始人斯密的两部名著，好比一位国学大师带我们品读老子的《道德经》，一位高僧带我们游览名山古刹，让人感慨经典果然永不过时。与其他社会科学类似，经济学同样绕不开人性这一古老话题。经济人假说与社会人假说的争论，就像中国古代关于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的争论，内容玄妙，很难有确切答案。本书或许也会让读者感觉有些烧脑。不过，带有挑战性的内容，才能真正帮助我们拓展认知边界，改变传统的思维和行动。这正是《人的经济学》一书所瞄准的目标。更多精彩内容欢迎大家阅读原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