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尤利西斯》到《芬尼根守灵夜》：乔伊斯作品之谜
从《尤利西斯》到《芬尼根守灵夜》：乔伊斯作品之谜
近日，一场题为“乔伊斯的世界与世界的欢乐”的讲座在上海图书馆举行。在以“斯”为主题的活动上，主持人张亚哲一上来就半开玩笑地说出了这句话：“即使你没有读完《尤利西斯》，你的书架上也应该有一本，否则别人会认为你没有受过教育。”在他看来，乔伊斯的书是“文化史上最成功的营销作品”。尽管《尤利西斯》和《芬尼根守灵夜》被誉为“天书”，但仍然吸引着无数读者和学者研究。
嘉宾之一、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刘峰也提到，“乔伊斯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学术和批判产业。据国外学者统计，乔伊斯的论文和专着数量仅次于莎士比亚。因为《尤利西斯》的故事背景设定在1904年6月16日。所以6月16日就成了（《尤利西斯》的主角）。“世界各地都会举办各种庆祝活动和学术活动来纪念它。”那又怎样呢？乔伊斯有着怎样的性格？他的魅力吸引了无数学者倾尽一生去研究他，需要怎样的勇气和毅力来翻译他的《天书》？
陕西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系副教授卢国庆认为，细节在《尤利西斯》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乔伊斯将小说的叙事内容分解成细节，分布到文本中，同时让它们形成自己的连续性，从而像百科全书一样扩大了文本的长度。”但《尤利西斯》中的文本细节》绝不是独立客观的对应物，而是依附于人物。它们是呈现的人物所做的、所观察的、所思考的。”当细节有序地依赖于人物的直接经验时，直接经验就会通过叙事语言形成有序的结构。
乔伊斯于1904年写信给弟弟，认为乔治·摩尔的《处女地》中的《大雁》的细节存在缺陷和漏洞。小说中的夫妇乘坐布雷和都柏林铁路旅行。她在沿线生活了三年，这一路段的火车不间断运行。即便如此，当丈夫去都柏林开会时，妻子实际上还是必须查看火车时刻表，“就像你不会查看地铁时刻表一样。””卢国庆说，“乔伊斯对细节的要求非常严格（他认为），叙述者的知识必须与人物的知识明确分开：人物不知道的，叙述者无法替他知道；人物不知道的，叙述者无法替他知道；叙述者不知道的事情，作者必须根据情境推断人物应该具备的知识，并在此基础上让叙述者真实地展开叙述。”
这种“写作的纪律”在乔伊斯的创作中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例如，在《尤利西斯》中，布鲁姆那天出门时忘记带钥匙，因此回家时需要跳过铁栅栏。由于小说中布鲁姆的身高设定为1.76米，乔伊特意询问姨妈，一般身高的人从铁栅栏上跳下去是否会受伤。就连布鲁姆家族的住所也不完全是虚构的。1904年，埃克尔斯街7号没有居民，他将虚构人物安置在一间空房子里，构建自己的虚构世界。
《尤利西斯》中的细节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卢国庆指出，英国诗人艾略特认为，《尤利西斯》通过“神话的运用和对当代与古代对比的持续控制”，输出了一种“无意义、无序的当代历史全景”的形式和意义。然而，著名乔伊斯学者休·肯纳驳斥了这一观点。他认为乔伊斯所处理的生活细节有其自身环环相扣的结构，不需要植入外来的形式。“如果《尤利西斯》去掉书名和原书名，没有人会找到与《奥德赛》的联系。
除了《尤利西斯》精致的细节和结构之外，刘峰认为《尤利西斯》最重要的是对布鲁姆这个不朽人物的塑造。“我们阅读布鲁姆的《尤利西斯》将会获得最丰富的人性知识。”
活动现场，藏书家王强向观众展示了他珍藏的乔伊斯作品《芬尼根守灵夜》：所有的文字被打破、变形、重组。
《尤利西斯》寓意深刻，阅读门槛很高。刘峰表示，《尤利西斯》作为最经典的意识流小说，可以长达数十页，没有标点符号。作者以此来模拟主角内心的意识流动，这也大大增加了翻译难度和金钱。钟书甚至称《尤利西斯》的翻译是“独特的自杀行为”。即便如此，《尤利西斯》并不是乔伊斯创作的要求最高、难度最大的作品。《芬尼根守灵夜》中出现了五十、六十种语言，因此被称为“天书”。
翻译《芬尼根守灵夜》（第一卷）的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戴从荣回忆起他第一次读到乔伊斯的学生时代。如果说《尤利西斯》在她眼前“打开了一条雄伟而细致的河流”，那么《芬尼根守灵夜》则打开了整个宇宙。“那种震撼令人难忘。”
普通读者翻到《芬尼根守灵夜》的第一页时通常会感到害怕，因为里面充满了任何字典中都找不到的生词。戴从容在其著作《自由之书：对《芬尼根守灵夜》的解读》中提到，著名乔伊斯学者克莱夫·哈特在《从变化的视角看《芬尼根守灵夜》一文中总结了读者对本书的评论：人们认为乔伊斯疯了；有人认为乔伊斯故意创造了各种新词，“把语言堆在一起，塞进一个难以忍受的外壳，然后躲在读者背后”“笑”；也有人认为乔伊斯试图书写人类存在的全部历史，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复杂性和完美性”；还有人认为《芬尼根守灵夜》本身“缺乏秩序”，这些字典里找不到的令人震惊的词语预示着“宇宙的解体”，这是乔伊斯关于现代社会崩溃的寓言。
戴从荣指出，《芬尼根守灵夜》中的自造词中，数量最多的是合成词，它是乔伊斯将几个单词的部分字母组合而成的新词。在她看来，“与其说语言是《芬尼根守灵夜》的最终意图，不如说超越语言的限制才是《芬尼根守灵夜》的最终意图。在《芬尼根守灵夜》中，“乔伊斯通过打破、变形和重组所有文字，摆脱了语言的束缚，成为上帝般的语言创造者，获得了创造的自由。”
那么普通读者如何通过乔伊斯创造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语言万花筒来理解《芬尼根守灵夜》呢？戴从容认为，读者可以用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岔的花园》作为《芬尼根守灵夜》的阅读开场。博尔赫斯是乔伊斯的粉丝，英国人史蒂芬·阿博特在《小径分叉的花园》中讲述了一个名叫彭曦的中国人写了一本名为《小径分叉的花园》的故事。在戴从容看来，“彭曦花了13年时间写这本书，就像乔伊斯花了17年写《芬尼根守灵夜》一样，都是为了创造一个永恒的艺术世界。”博尔赫斯小说中列出的让小说无限循环的方法，在《芬尼根守灵夜》中也能找到。怎样才能让一部小说历久弥新？博尔赫斯用阿尔伯特的话描述了四种方法：
一种是第一页和最后一页重叠，形成一个文本循环。在《芬尼根守灵夜》中，“它在不同的页面上开始和结束，但有相同的句子。”
二是作品中的人物叙述了作品所叙述的事件，从而形成了叙事行为的循环。“乔伊斯在《芬尼根守灵夜》里设置了一封信，这封信是一只母鸡在十二点的时候挖出来的，出来的信是爱尔兰一种非常有名的中世纪药草，它就是《芬尼根守灵夜》本身。”
三是通过口碑传播保障阅读。用乔伊斯自己的话来说，他的小说让人眼睛感到恐惧，但听起来却充满希望。戴从荣还询问一些爱尔兰人，他们觉得大声朗读比用眼睛看更能理解。戴从荣在其《芬尼根守灵夜解读》一书中提到，有学者认为《芬尼根守灵夜》中未解之谜是“琐碎的小问题”，“对于理解整本书并不重要”。“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力”，路易斯·O·朋克甚至将阅读《芬尼根守灵夜》比作听音乐。他觉得这部小说“是一部整体直观印象大于细节逻辑推演的作品”，因此读者“没有必要纠结或拘泥于作品中具体情节的启示力”。
最后一个是为主角构建一个“分叉路径的结构”。与普通虚构作品让主角在面临选择时只能选择一个结局不同，《芬尼根守灵夜》让主角经历了所有的可能性，让主角可以循环穿越不同的时代。让小说永远“完成”。这种永无休止的“分叉路径的时间结构”是“《芬尼根守灵夜》和《分叉路径花园》之间最重要的对应关系。”
从这个角度，我们也能理解乔伊斯为何在《芬尼根守灵夜》中“玩弄”语言。因为乔伊斯希望通过保留文字的歧义性来为主角创造多种可能性，“以文字作为文本的基本层面，直接体现了分叉路径的结构模式”。而当乔伊斯试图将所有的可能性融入到一部小说中时，他的文字就形成了一个“变化的万花筒”，小说则形成了迷宫般的永恒，让无数乔伊斯的粉丝一次又一次地深入钻研他的细致之作。创建迷宫，开始自己的冒险，期待在不同的可能性中发现最接近乔伊斯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