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贷新政:债务驱动下的狂欢与结构性困局
消费贷新政:债务驱动下的狂欢与结构性困局
在经济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这三重压力的关键节点,消费贷新政的落地,如同给市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当金融机构把消费贷利率压低至30%以下,这场以居民部门加杠杆为核心的经济突围战,已然打响。然而,在金融政策松绑的背后,折射出的却是中国经济转型期最为深层的结构性矛盾。
新政以改善型消费、发展型消费、健康型消费、绿色消费这四大场景作为支点,构建起几万亿级消费市场的想象空间。从表面上看,这是从供给侧改革向需求端管理的战略转移。当优化产能所带来的边际效益趋近于零,唯有激活14亿人的消费潜能,才能够维系经济的增长速度。但从深层逻辑来讲,它指向的是资产负债表的“乾坤大挪移”,即通过消费贷的新增债务规模,去置换不断萎缩的房贷,从而重塑债务驱动型的增长模式。这种转型的背后,其实是经济动能转换过程中的无奈之举。
2025年,美国持续对中国加征惩罚性关税,直接削减了出口部门超过3000亿美元的利润空间。同时,在地方债的高压态势下,基建投资增速已经跌破3%的警戒线。企业部门的杠杆率更是高达160%,早就失去了继续扩张的空间。当出口、投资、消费这三大经济引擎同时“失速”,居民部门便只能成为最后的杠杆承接者。
这场所谓的消费盛宴,本质上是金融机构将资产负债表的风险向居民端进行战略转移。中信证券的测算结果显示,每万亿规模的消费贷,短期内能够拉升GDP 0.3个百分点,但从长期来看,却会把家庭债务收入比推高到危险区间。
这种“饮鸩止渴”式的增长,在历史上早有先例。日本在20世纪90年代,消费金融公司、信用卡公司等疯狂扩张,最终将家庭债务率推高至136%,成为经济增速放缓30年的导火索。当下,中国居民部门杠杆率依旧处于高位,超过德国,接近日本泡沫经济时期的水平,然而可支配收入增速却连续三年徘徊在5%以下。
新政与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之间存在内在矛盾,这暴露了顶层设计的逻辑困境。一方面要求稳定股市和楼市,以此保障居民的资产性收入;另一方面,却又通过消费贷去透支未来收入。既强调增加收入、减轻负担,提升消费能力,又用金融杠杆来替代收入增长。
这种政策上的“撕裂”,在微观层面已经显现出不良后果。消费贷与房贷利率之间的“剪刀差”,导致大量消费贷资金被用于偿还房贷本息。那么,系统性风险是否会因此而积聚呢?
当商业银行把消费贷不良率容忍度放宽至3.5%,是否会造成风险敞口快速扩大?2024年,消费贷ABS(资产支持证券)发行规模已经突破2万亿,其中次级档占比高达15%,远远超过房贷证券化产品5%的平均水平。这种看似精巧的风险分层设计,实际上是将刺激债务风险,通过理财渠道转嫁给了普通投资者。
要破解这一困局,需要有刀刃向内的改革勇气。首先,应当建立消费贷分级管理体系,对于教育、医疗等发展型消费,执行差异化贴息政策;同时,严格控制奢侈品、医美等非必要消费的信贷规模。
其次,需要打通政策传导的堵点,将消费贷贴息与个税抵扣相挂钩,形成借贷、消费、收入增长、债务清偿的正向循环。更为重要的是,要启动更深层次的收入分配改革。日本在1999年推出生活资源贷款的同时,同步实施年薪制改革,保障临时工权益,使得居民收入增速重回3%以上。当下,中国急需通过国企利润划转、资本利得税改革等手段,将居民可支配收入占比从43%提升至55%的国际平均水平。
在历史的分水岭上,消费贷新政既是应对短期冲击的应急之策,更是检验改革决心的试金石。当两位数的消费贷利率与5%的GDP增速形成交叉,只有打破对债务驱动增长的路径依赖,才能够真正激活内需市场的原生动力。毕竟,依靠金融杠杆撬动起来的消费繁荣,终究比不上居民钱包实实在在的“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