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武术“兵道”如何形成,贴近竞技而非搏杀,只为继承尚武精神
中国武术“兵道”如何形成,贴近竞技而非搏杀,只为继承尚武精神
兵道是近代中国武术运动改革的新成果!
武术是中华民族同自然斗争中逐渐发展起来的一种格斗技术体系,其以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而闻名于世,以“同质异趣”区别于其它武技体系而独树一帜。
改革是武术发展千年不竭的动力之源,在封建社会其先后经历附于兵、扬于艺、融于道的“拳”“械”之变,在近现代发展过程中则出现了“新武术”与“竞技武术”的改革。
而器械武艺作为近代武术体系的两大外延之一,其在现代化改革过程中的突出成果便是武术兵道。
中国武术兵道的释义
从语言文学的角度来说,“兵道”一词语属于偏正结构,其中心词语是“道”,而“兵”则为修饰词,
从字面来讲,可以诠释为由技入道的兵器之道。所以,“兵道”应该有两方面的内涵就是“兵”与“道”。“兵”原是指器械,后来逐渐演化成了持兵器的人,《说文解字》:兵,械也,而在后世的注解中指持兵者。
在2021年首届中国武术兵道教练员、裁判员培训中,文善恬老师给出的兵道概念为:一项以器械格斗为主,两人或者两支队伍按照一定规则,在同一块场地上互相进行进攻、防守对抗的现代体育运动。
且指出,兵道是武术兵器格斗的总称,是武术兵器格斗的哲学,包括短兵、长兵、软兵、暗兵和投掷兵五个子项。
由此,无论是字源文献的注解,还是现有的概念定义,其都表明了“兵”指的是“武术器械”。由技入道,武术兵道之“道”与其它武术技术追求之“道”趋同,主要指通过持兵者形而下的武技习练,得到一种形而上的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适用任何人的高级认知。
在中国,道是武学的最高追求,是他把对武学的探索引向了永恒。武术自古就有“由技入道”“技近乎道”“学技既修心”之说。
“拳道即天道”“以武证道”,以兵修道体现了“以身体之”的个人体悟性认知特点,在其它武技体系中,也有如剑“道”、弓“道”、刀“道”、空手“道”、跆拳“道”等。
其中日本剑道“二天一流”“柳生新阴流”则将这种武技之“道”称之为“兵法”,如宫本武藏在《五轮书·地卷》中说:关于武士的一切学问都属于兵法,没有例外,就兵法家来说,遍涉诸艺,以修养心性,使兵法与世界共进步,是十分重要的。
真正的兵法要理,是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适用任何人。
因为整个社会,一切都在剑的统治之下,所以剑法才被称为兵法。由此而言,无论是日本剑道“兵法”,还是中国武术兵道之道,他们所追求的本质目标是趋同的。
技以载道,都是通过“兵”与“技”的身体技术训练,而逐渐形成一种具有“通性”与“可迁移性”特点,且适用于其它一切事物的高级认知。
综上,武术兵道的外延不仅是以器械格斗为主的对抗运动形式,而应该既包括两两对抗、技的外向苦练,也包括单练套路、道的向内自修,且保持技击始终为其最本源、最核心的追求。
中国兵道的历史形成
出乎于史,方入乎于道。“兵道”虽然是近代器械武艺改革的新成果,但其在渊源上,可以说是深根叶茂,源远流长的。
从历史的起源来说,嗜杀格斗为中国武术长河的最初源头,而击剑活动则是中国短兵对抗运动的源头。
武术,作为源于战争搏杀残酷嗜血的搏斗技术,其文明化进程先后经历了嗜血的格斗、约规下的决斗、体育竞技的胜负、心理的较量的不同阶段。
当然,作为器械武艺的兵道运动,其发展历程自然也符合这一文明化发展的历史规律。
嗜血格杀,击剑转型
从先秦至汉初,剑击之术主要服务于嗜血格杀的军事阵战。
器艺以载道,此时之剑多质地坚硬,短小锋利而沉重,其技法主在于击,故而古代文献对于剑术的记载,多以“击剑”相称。
而剑体有长短之别,短者在《中国兵器史稿》中称其为西周短剑,长者为秦制长剑,短剑多以“遥击”,长剑为“持短入长,倏忽纵横”的推刺之术。
关于长短剑的传承源流,马明达在《说剑丛稿》中提出:
长剑为短剑的发展延伸,短剑以春秋吴越制作最为精良,二者并存的时间区间大致在,春秋之末到宋代之间。而在两汉之前,击剑以格杀的兵剑为主流
如《史记·周本纪》中:武王伐纣时,击以剑,斩以玄钺,太颠、闳夭,皆执剑以卫武王。
《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中,记载了越王勾践为提升士兵的阵战格杀能力,派使者请越女出南林,问以剑就之术,授剑法以士兵,助其灭吴。
秦国则为提高军士嗜血格杀的战斗能力,夺楚地吴越之剑,倡民间佩剑之风,并终成灭六国以立千秋的霸业。
时至秦末,虽战车没落,骑兵初醒,但剑器在军事阵战中依然有着重要的地位,如项羽学剑之说,据《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
虽然在这一时期,也有民间“论剑”“谈剑”“斗剑”之风。如《庄子·杂篇·说剑》中记载有赵文王喜剑,剑士夹门而客三千余人,日夜相击于前,死伤者岁百余人,好之不厌,但并非这一时期击剑发展形式的主流。
综合而言,剑在这一时期的功能主要服务于军事阵战,其发展主流趋势是以嗜血击杀为目的的兵剑。
西汉以后,击剑“嗜血格杀”的功能渐渐褪去,而“两两相当”“以武会友”的文明较艺逐渐发展。这一时期,由于军事作战对刀之劈砍的需求,剑的推刺之术开始在军事战备中淘汰,直至唐朝被刀完全取代。
虽然此时之剑退出了军事的舞台,但却在民间得到了更大的发展,也由此加速了其近代文明的发展进程。
从对抗使用的工具来说,出现了杀伤力较小的“木剑”与“白培”(短棍)代替铁剑在格斗中使用的现象,我们称之为“以杖代剑”。
如《晋书·舆服志》记载:汉制,自天子至于百官,无不佩剑,其后惟朝带剑,晋世始代之以木。
另一方面,从对抗的形式来讲,以“两两相当”主要活动形式的文明化对抗,取代了传统击剑“一击一伐”的群性攻击,及民间多人混乱的残暴械斗。
如1978年,考古学者在山东微山县发现的汉代画像中,有一幅为两人格斗图,图中两人执棍对打,这种棍即为白棓。
通过画像石摹本的描绘可以发现,这一时期击剑对抗的形式已经体现了“两两相当”的形式,以及相对安全性的对抗器械,这中形态类似于中国近代文明格斗的短兵。
再者,从对抗技术层面的来说,此时击剑技之术不再是单纯的杀人技,而是更加突出武术之“艺”,体现以武会友、点到为止的文明技术趋向。
如《三国志·魏书》中所曹丕与邓展斗剑的记载,二人“方食竿蔗,便以为杖”,既“以杖代剑”,曹丕“持短入长,突忽纵横”,“三中其臂”“余却脚剿,正截其颡”。
他们的对决可以说技艺甚微,曹丕善以短乘长,而邓展善用手臂,能空手入白刃。
“三中其臂,余却脚剿”,既说明了步法在两两格斗中的作用,又说明了对于击剑之技艺的把控,及击打部分选择与“点到为止”的追求。
这种两两对抗的击剑之风一直兴盛到隋唐五代,与民间尚武的侠客群体相融合,出现了“侠客出门必竦剑”的兴盛现象。
所以,无论从剑之器,还是从剑之技,西汉以降,击剑之风已经出现了类似于近代化文明格斗的发展趋向。
时至宋元时期,民间击剑之风被“打棒”武艺所传承。宋元武艺可以集中表现为枪棒武艺,其中民间武艺对抗以“棒擂”为主,“枪以习武,棒以较艺”。
一方面,“棒”成为了民间两两对抗较艺的主流,如《水浒传》中:林冲为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其与洪教头比武时所用的便是棒,史进与王进比武所用的也是棒。
古风击剑之法得以存续
一方面,只是衰落,如《清碑类抄》中依然有记载:刘墭,能挽强弓,善击剑,长归林文钊的记载。另一方面,是“剑器”的两两对抗,被更为安全的“棒”所取代。
这也可能是,明朝《剑经》中理应是斗剑之法,为何变为“打棒”之技的原因。
另一方面,从后世民国时期短兵的形制也可以看出,其本身就是击剑之技的发展更加安全化,融合“棒”形的发展。
由此可见,虽然两汉以后击剑脱离军事阵战的束缚,在民间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但随着宋元以后更加安全与平民化的“拳艺”兴起,击剑之术也被“打棒武艺”所传承。
正如中国短兵前辈马贤达说的那样,笔者深信,在不久的将来,中国短兵必将再次崛起,必扬中华民族之剑魂于环宇。
结语
通过对兵道历史的重新解读,可以发现其在起源和发展过程中的变化,总是受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需求所左右,且两两相当、以武会友的文明化对抗是其发展的主流。
从我国武术的演进,以及击剑至兵道的传承文献分析来看,其历史形成主要经历了“一次转型”与“两次融合”。
“一次转型”具体表现为由先秦以军事格杀为目的,以群体性阵战为形式的“军剑”,向两汉时期以较艺为目的,以两两相当为形式的文明化格斗转型。
第一次融合是民国时期在“强国强种”的时代背景下,以强健国人体魄、塑造民族精神为目的,以传统击剑武艺为核心,融合刀、鞭杆、锏等传统短器械,在借鉴日本剑道与西洋击剑的基础上而形成的短兵运动。
第二次融合是在新时代优秀传统文化“双创”与“武术去体操化”的时代背景下,以短兵项目为核心,吸收长兵、软兵、暗兵和投掷兵器运动形式,融合而成的现代武术兵道运动体系。
且在武术兵道的运动体系中,无论是长兵、短兵、软兵,还是暗兵、投掷类兵器,其都应该是以对抗为主体,以演练为文化延伸的文明化武术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