嵊州:自然之风 人文之骨
嵊州:自然之风 人文之骨
嵊州,一个不显山露水的江南小城,却以其独特的自然风光和深厚的人文底蕴吸引着世人的目光。从山水诗鼻祖谢灵运到“书圣”王羲之,从千年古村落到帝王传说,从越剧艺术到马寅初的刚正不阿,嵊州以其独特的“自然之风”和“人文之骨”,展现了越乡文化的独特魅力。
嵊州山水
嵊州崇仁古镇
在当代,与杭州、宁波、温州、绍兴等世人皆知的浙江城市相比,嵊州是一个并不显山露水的小县市,或许大多数国人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县市的存在。但是,如果你有缘穿行在嵊州的大地上,便会生出悔不早行的感叹,就能理解李白“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的留恋,更有体悟“嵊州风骨”的佳缘。嵊州的自然之风,人文之骨,成就了越乡浑然天成、厚实坚深的历史根脉,勾勒出了越人文化的精神图谱。
中国山水诗鼻祖谢灵运是把嵊州视为自己的安魂之地的。道教茅山派代表陶弘景洞悉其意,因为嵊州:“山川之美,古来共谈。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具备。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实是欲界之仙都。”这可谓是对嵊州山水的经典描述。以此诠释谢灵运的心寄所求,吸纳诗人的灵逸方旷之气,不是天作地合吗?其实,不独是谢灵运,在他之前,“书圣”王羲之就已经被嵊州系住了生命的情丝。他在《在剡帖》中义无反顾地挥写出“敬亲今在剡,其后复亡,甚不可言”,毅然携子由会稽迁居剡地,终老瀑布山。在金庭,他情系紫藤捣剡纸,以“为逸民之怀”种果园,会朋聚友,修道养生,怡然自乐。王羲之、谢灵运不约而同选择了嵊州为自己颐养天年的福地,是否正应了那”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绝句?这“百姓家”终究是不寻常。嵊州之剡溪古有“溪山第一”之誉。除留下“王子猷雪夜访戴、谢康乐钓鲈之台”的佳话,还有“白傅两比武陵;青莲三入剡中。杜子美吟剡蕴秀异,苏东坡题溪山雪月”的盛景。“千首剡溪唐诗路”由此大放光彩。
如果仅仅把嵊州当作是骚人墨客寄情抒怀,呈现他们恬淡、放旷、豁达、洒脱心境的寓所,恐怕难于理解真正的嵊州文化。嵊州之魅还有其更深厚的历史根脉。小黄山遗址的发掘是嵊州近万年古文明历史的直接见证。2005年,嵊州小黄山遗址荣获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这是一个距今9000年前后长江中下游规模最大的聚落遗址,是体现人类文明从依托自然的采集时代向自主的农耕时代过渡转型的典型范例。面积达10万多平方米的小黄山遗址,是迄今为止发现年代最久远、规模最大、形态最稳定的“中华最早古村落”。在这里,除发掘出传统新石器时代的陶器石器之外,更发现有中国最早的木构建筑的柱基。同时发掘出最早的稻谷印痕和大量的稻谷硅酸体,令人惊叹的是一尊9000年前的石雕人像在此被发现,石雕用挖、刻、掏、掘等工艺呈现了一个个性鲜明的人物形态,是小黄山先民艺术表现力的重要标识。在小黄山遗址蕴含的种种元素中,可以细细地品味出,先民们不仅有对美的追求,有对艺术的理解,还有原始音乐和原始舞蹈,同时还有因为对生死两判现象的体认或生命意识的萌芽,出现了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的宗教仪式。虽然小黄山遗址发掘还留下诸种疑团,然而这恰恰可以引发人们无限的遐想和追思。它的存在是否孕育了当代嵊州极其丰富发达的民间艺术?越乡乃至中华文明的诸多文化基因是否可以在这方土地上得到破解?我们满怀期待。
其实嵊州不仅是有性灵之气的,而且还有王者之气。嵊州古称剡县,向有“禹治了溪,人方宅土”之说,更有“两火一刀可以逃”(《十道志》)的谶言。故剡称“福地”,以至“晋宋以达无不栖焉。”这洞天福地,自然也深得帝王的垂爱。宋代《剡录》载:“(嵊)北曰舜王山,山最崇矗,岗岭复深,有舜井焉。”嵊北之谷来镇,古称“毂来”。传是舜耕之地,为追思舜稼穑遗范而命名。大禹治水,“功终了溪”。这“了溪”便是今天的禹溪,两位先帝躬耕治水,也难怪引得后来的嬴政(秦始皇)、萧衍(梁武帝)、赵构(宋高宗)、朱元璋(明太祖)等纷纷往剡驻足。令人捧腹的是,秦始皇为使其天下始终归秦一统,得知浙东南有王者之气后,特意来到嵊州以泄王气,挖掘了剡坑山,深有千余丈。然而,秦始皇渴望秦家王朝世代相传终归是一厢情愿,他没料到的是秦国没多久就灰飞烟灭。当代伟人毛泽东虽未到过嵊州,但对嵊州却心有所念。在延安时期,毛泽东会见中国电影先驱钟敬之(嵊县人)时侃侃而谈,说:“嵊县是山林幽秀之处。晋朝有戴奎和戴勋父子二人弃官遁世,隐居于此,琴画娱终。”谈笑间,将嵊州的山水人文尽兴彰显。
说到嵊州的人文之骨,恐怕就必须关联到当代嵊州人的杰出代表——马寅初,一个兼通经济学、教育学、社会学和人口学的博学家。他一生正气凛然,刚正不阿,敢怒敢言。他拒绝与蒋家政府为伍,蒋介石骂他为“嵊州强盗”,他则自封为“嵊县强道”,那是一种人间正义之道。“文革”时康生批他是“马尔萨斯的马家”,他蔑视地回应:“康生先生,兄弟只说一句话,我马寅初是马克思的马家。”他在人口论被“围剿”的时候,对那些规劝他避风头的友人说:“学术的尊严不能不维护,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要坚持我的人口论。”毛泽东说:“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或许,这句话同样也适合马寅初。在百年有余的岁月里,嵊州人马寅初真正做到了“粉身碎骨不必怕,只留清白在人间”。
在嵊州文化的血脉里,一面有马寅初式的“刚”,但另一面却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又绵长细腻、化骨如脂的“柔”,那便是越剧。“一弹流水再弹月,半入江风半入云”,越剧以其真实细腻的表演,委婉动听的唱腔,柔曼优美的风格,催生了多少英雄泪,沾湿了无数妇嬬衫,《梁山伯与祝英台》、《珍珠塔》等等经典曲目令人如醉如痴、如梦如幻。很难想象来自嵊州田野的“落地唱书”而成的越剧何以在上世纪能够闯入杭州湾、风靡上海滩、流布全中国,一举跃为中国的第二大剧种,这是缘于嵊州山水的温润,抑或是嵊州百姓的温情?是,也许不是,在李世泉们用4个稻桶垫底铺上门板搭起第一个越剧舞台之前,柔美的小曲早已在嵊州的田野间、老树下、山谷里响起,唱的是生活、是故事、是百姓的喜怒哀乐,只是这戏台上的第一声唱弹引发了绵绵的共鸣,弥散开去。因而,这只能说越剧本来就是扎根在嵊州的泥土中自然天成的民间艺术。如今在喧嚣的都市里已难得看到越剧的轻歌曼舞,但在浙地的乡村,民间剧团走乡串村在露天剧场的表演,伴随着村民们的一阵阵叫好,那依然是一道可以领略“嵊州风骨”的独特风景。
(本文原文来自浙江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