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的中世纪基督教马赛克(上）历史起源与技术简介
罗马的中世纪基督教马赛克(上）历史起源与技术简介
罗马中世纪基督教马赛克艺术是西方艺术史上的瑰宝，它不仅展现了精湛的工艺技术，更承载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从古罗马时期的地板装饰到中世纪教堂的墙面装饰，马赛克艺术经历了显著的技术革新和风格演变。本文将为您详细介绍这一艺术形式的历史起源、技术特点及其在中世纪基督教艺术中的独特地位。
在古罗马时期，壁画被用来装饰墙面，马赛克主要被应用在地板上，而在不适合壁画的区域，例如喷泉、浴室和花园建筑，才会出现垂直平面的马赛克。华丽的地板马赛克一直延续到古代晚期，随着基督教的兴起，马赛克也被使用在教堂的地板上，它们大多是几何形状，很少出现具象艺术，这无疑主要是因为人们认为在神圣的图像上行走是不合适的。
阿奎莱亚圣母升天大教堂地板局部，314-318
幸存下来的主要特例有阿奎莱亚圣母升天大教堂（Basilica patriarcale di Santa Maria Assunta）的地板，这是意大利最早的大面积基督教马赛克，可追溯至4世纪初的君士坦丁时代。地板上排列着罗马地下墓穴中常见的基督教早期符号，如鱼、好牧人，但没有对基督的直接描绘。
Tomba dei Julli, 梵蒂冈地下墓穴，三世纪末至四世纪初
在圣彼得大教堂下古罗马墓地的Tomba dei Julli中，也存在一系列的基督教象征性图像，拱形天花板的马赛克，描绘了战车上太阳神形象的耶稣基督，周围是由藤叶组成的框架。马赛克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世纪末至四世纪初。这座坟墓中的其他马赛克描绘了约拿和鲸鱼、好牧人的主题。由黄金镶嵌物组成的背景在当时还非常罕见。
加拉·普拉西迪亚陵墓马赛克，五世纪上半叶，拉文纳
进入中世纪，马赛克继续被使用，并随着基督教的出现及其礼拜场所的广泛传播而得到进一步发展，它的风格更加克制和宗教化。它经常被用来描绘圣经中的场景或圣人形象，装饰教堂的墙壁，尤其是后殿。在罗马、拉文纳和其它受拜占庭影响的地区，马赛克不再只是用来改善环境美感的装饰表面，而且作为传达信息的功能元素。在马赛克中人们必须可以找到弥漫在基督教神圣环境中的超越性和灵性的信息。此外，马赛克不仅是一种艺术形式 ，而且是一种非常明显的，虔诚、 权威、声望和金钱的公开展示。
蒙雷阿莱大教堂马赛克，十二世纪末至十三世纪，西西里
中世纪前期，因为经济原因，在罗曼式教堂中，马赛克并不占主导地位，壁画成为墙面装饰的首选。在中世纪中后期时，马赛克得到回归，并在12世纪达到顶峰。随着拜占庭帝国在14世纪末的衰落，马赛克这一辉煌的东方传统在西方世界也逐渐消失，到了15世纪，文艺复兴带来的艺术潮流的改变，侧重精神象征的拜占庭风格马赛克便退出了历史舞台。
中世纪马赛克的制作方法
镶嵌物的材质
当我们对比古罗马与中世纪的马赛克时，最直观的感受是材质上的区别。这是因为马赛克的外观不仅取决于艺术家的技能，还取决于材料的选择与可用性。在古罗马的马赛克地板中，最常见的是天然大理石，而玻璃浆镶嵌物仅用于最鲜艳的颜色，但在中世纪，半宝石碎片（如孔雀石、青金石）、灰色与白色的珍珠母、粉色大理石（主要被用于渲染肤色的亮部）均被使用，尤其是闪闪发亮的金属箔（金与银）和彩色玻璃浆镶嵌物，后者可以是不透明、半透明或透明的。
6世纪-15世纪拜占庭马赛克镶嵌物，收藏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从现存的罗马中世纪早期马赛克中我们可以看出，通过当时可用的技术手段，已经可以在着色玻璃中获得相当宽泛的色彩范围。如圣母大殿（Basilica di Santa Maria Maggiore)中殿中的五世纪马赛克，有学者认为达到了48种不同的颜色。红色因为较高的技术难度而只有四种，但蓝色与绿色的品种相当的多。
天使报喜，罗马圣母大殿，公元5世纪中叶
最令人着迷的马赛克材料无疑是金属箔镶嵌物，这种材料在帝国晚期和中世纪早期在马赛克艺术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在公元一世纪尼禄金宫的宁芙喷泉拱顶上可以找到金箔镶嵌物早期应用的案例。这些镶嵌物由三层组成：最底层较厚，上面贴有金箔或银箔，再在其上用一层非常薄的玻璃层保护，然后将三层一同烧制，使各层粘合在一起。在拜占庭和罗马最早的基督教马赛克中，黄金的玻璃支撑层是透明的，后来逐渐也开始有了其它的颜色。大约在公元400年，银箔被引入以满足马赛克演变所带来的新需求，从而获得强烈的镜面反射效果。它采用与金箔镶嵌物相同的技术，将薄薄的银或锡片夹在玻璃层之间，但因为延展度不及金箔而通常较厚。
来自于希腊达夫尼修道院的金箔马赛克镶嵌物，公元十一世纪
灰泥支撑层与草图的绘制
自古罗马时代以来，镶嵌物就被插入在砖石墙壁上铺设的准备层中，它与湿壁画的灰泥层配方相同，通常它由二至三层组成，常见的成分是熟石灰、火山灰、碎砖粉末、大理石粉和沙子。贴合墙壁的那层非常粗糙，在还湿润时用镘刀在表面刮出划痕以确保后续层有更好的附着力，在拱顶中，有时使用宽头钉将两层内层固定在墙上。而最后一层，即插入镶嵌物的那层通常质地较为细腻。在特拉斯提弗列的圣玛丽亚教堂（Basilica di Santa Maria in Trastevere)的 12 世纪正立面马赛克中，还曾在灰泥层中使用了石灰华粉末。稻草等植物纤维也被混入砂浆中，不仅可以使其更为坚固，还可以延缓干燥。亚麻籽油也曾被用于同一目的，以给予工匠充分的时间在灰泥层干燥前插入镶嵌物。内层的厚度从2到7厘米不等，最后一层的厚度也与之相当。
灰泥层示意图，《三博士来朝》马赛克局部，曾位于旧圣彼得大殿的约翰七世讲堂，现存于罗马科斯美汀圣母堂，公元八世纪
关于草图，有时画家会在砖石墙上勾画出构图的主要线条，更常见的是直接在粗灰泥内层上绘制草图，然后在最后一层细灰泥上绘制更详细的准备图，为插入镶嵌物的马赛克工匠提供明确的指示。比对三者，通常可以发现区别，它们展现出插入镶嵌物之前修改构图的过程。有时也会在细灰泥层上着色，与即将应用的镶嵌物颜色相对应，这样可以使镶嵌物之间的缝隙不那么明显，并在需要插入金箔镶嵌物的地方涂上黄赭色或深红色的颜料。
马赛克灰泥支撑层与草图示意图
镶嵌物的插入
根据准备图中的指示，将马赛克镶嵌物的 2/3 厚度插入垫层砂浆中，这项技术被定义为“直接方法”。镶嵌物的形状、大小与排列方式，种类繁多，但似乎规则很少。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的镶嵌物尺寸差异很大，由23mm至1013mm不等。一般来说，早期基督教马赛克具有相当大的、矩形的镶嵌物，被排列成平行的行，表现肤色的天然石材镶嵌物也与其它部分的镶嵌物尺寸相差不大，但到了中世纪中期，它们的区别变得非常明显。在一些情况下，人物是在周围的金色背景之前组成的，但相反的过程也很常见：几排金色的边框镶嵌物通常围绕着人物，将它们融入到金色背景的非常规则的纹理中。
圣科斯坦萨陵墓中的耶稣形象，公元4世纪
我们时不时会发现形状和排列非常不规则的马赛克。对此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材料的可用性，而另一种是出于审美意图，即不规则的镶嵌物及其不太精确的排列使从远处看时形象更为生动而逼真。至于镶嵌物之间的空隙，有时非常紧密，但也有非常稀疏的情况，有学者认为这与经济状况有关。由于光的折射不同，手动插入不同角度的玻璃浆和金箔镶嵌物，可以为马赛克获得特定的美学效果，所以中世纪马赛克的另一个特点是表面并不像古罗马大理石马赛克那么平坦。
罗马教会化身马赛克，源自旧圣彼得大殿后殿下楣板的原始装饰，现存于罗马 Museo Barracco 博物馆，12世纪
在湿壁画的执行中，通常根据从上到下的顺序，以避免弄脏已经完成的部分。这种方式也同样适用于马赛克，即从墙壁的最高点以及拱顶和后殿的顶部开始工作，但也并非没有特例，有时会从中心区域向左右延申，或者是从多个部分同时开始。一个工作日内铺设的范围并不像湿壁画那样容易辨认，边界线通常被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在罗马圣克莱门特大教堂中殿上部的12世纪马赛克中，我们可以识别出每天的工作量——每一天都包含一个螺旋的蜗壳装饰。
圣克莱门特大教堂中殿马赛克，12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