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口喜剧在中国的发展现状、挑战和未来
单口喜剧在中国的发展现状、挑战和未来
单口喜剧（Stand-up comedy）在中国的发展现状如何？它面临着哪些挑战？未来又将如何发展？本文将为您详细解析。
“发笑是一个禅意的时刻。一个人笑的时候，往往都是他们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笑声让想法悄悄潜入（人们的大脑），并对他们产生或多或少的影响。”著名单口喜剧演员、社会评论家乔治·卡林（George Carlin）在采访中说道。他认为，单口喜剧这份工作带给他很多快乐与启发。
乔治*·*卡林被认为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单口喜剧演员之一 图源：Britannica
单口喜剧的起源与发展
单口喜剧（Stand-up comedy）就是中国公众口中的“脱口秀”，是一种面向现场观众的喜剧表演形式。通常，一场单口喜剧表演由演员用一支麦克风将自己创作的幽默独白表演出来，并以此娱乐大家。
不同于很多人的认识，这种表演形式由来已久。它最初兴盛于美国，并逐渐传播到全球多个国家。
单口喜剧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9世纪初美国的吟游诗人表演（Minstrel show）。最开始这类表演的主要形式为音乐剧——所有表演者在舞台中心，一些演员负责前面的铺陈，最后发言的演员则要给观众提供一些简单直接的“笑点”。
随着单口喜剧的发展，演员们开始谈论政治。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传播艺术与科学与美国研究副教授杰瑞·佐尔坦（Jerry Zolten）提到，当时的单口喜剧演员威尔·罗杰斯（Will Rogers）会在表演中对当时的政治家和政策发表尖锐而精辟的评论。
后来，麦克风、唱片和收音机的普及为脱口秀提供了更易传播的平台，这让越来越多的闹剧和杂耍演员转行做单口喜剧。
二战后，单口喜剧的表演场地又逐渐从剧院、酒吧转移到了专门的喜剧俱乐部和深夜俱乐部。
到了20世纪8、90年代，卫星电视对单口喜剧的发展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影响。这段时间也涌现了许多对单口喜剧行业影响力巨大的脱口秀演员，如杰瑞·宋飞 (Jerry Seinfeld) 。他们将自己的喜剧天赋带到了小屏幕中，并最终走向了千家万户。
《宋飞正传》剧照 图源：imdb.com
如今，许多单口喜剧演员都与流媒体平台合作，推出自己的线上专场。这样的一次合作金额可达数百万英镑。
而且，单口喜剧也从早期带有歧视和偏见意味的表演变成了现在的多元化形式——越来越多的女性和少数族群演员开始出现在舞台上。
与此同时，单口喜剧逐渐传播到全球多个国家。以印度为例，2009年，单口喜剧这种表演形式由一家英国公司“喜剧商店（The Comedy Store）”首次引入；到今天，该行业正蓬勃发展，吸引着数百万粉丝的关注。
与印度相似，单口喜剧在中国也是一个发展中的行业。
单口喜剧在中国
在中国，单口喜剧最早出现在20世纪80年代。那时，香港娱乐圈的多位司仪以这种有趣的方式针砭时弊，评价社会事件。
到90年代，著名演员黄子华以他所创作的“栋笃笑（即Stand-up comedy的译名）”，首次单人表演超过两小时，开启了普遍意义上的脱口秀时代。
黄子华 图源：香港商报
栋笃笑的成功影响了很多人。从业十多年的单口喜剧演员牙签就是其中之一：“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栋笃笑。那时我看完栋笃笑表演之后，就觉得这是我可以去做的事情。”国内著名单口喜剧演员、编剧李诞也曾提到，黄子华是他的脱口秀启蒙老师。
后来，单口喜剧传入大陆，并表现出它作为一个表演形式以及信息载体的可塑性，经历了不同程度的本土化。比如，上海的海派清口就是由演员周立波融合“上海滑稽剧”创造出的独特形式。
电视节目的出现让该行业得到了快速发展。2012年，演员王自健模仿美国《周六夜现场》的风格，推出了《今晚80后脱口秀》。该节目因其精确有趣的话题切入点，以及幽默戏谑的语言风格一炮而红，在当时获得了全国收视率第二的好成绩。
《今晚80后脱口秀》培育了一众单口喜剧演员 图源：网络
同时，线下俱乐部也得到了一定发展。大批喜剧演员活跃于“北京脱口秀俱乐部”、“单立人”、“逗伴脱口秀”等场地，为日后单口喜剧的极速发展积蓄了能量。
不过在彼时，单口喜剧仍是一个相对小众的行业。
单口喜剧在我国真正流行、走入大众视野的契机是2016年播出的《吐槽大会》以及随后推出的《脱口秀大会》。伴随着互联网的普及，这两档节目让单口喜剧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数据显示，《吐槽大会》第一季收官播放量超过14.5亿次，微博同名话题“吐槽大会”阅读量近11.5亿；《脱口秀大会》第一季到第五季播放量持续上升，前四季总播放量超67亿。
去年，由赵晓卉、邱瑞、何广智、徐志胜表演的脱口秀节目《给我一分钟》更是以28.617%的收视率取得了春晚节目收视率首位。
中国单口喜剧的发展现状
目前，国内的单口喜剧行业已初具规模。
首先，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从事单口喜剧的相关工作。根据笑果文化不完全统计，2014年，全国单口喜剧全职演员不到50人，而2022年已超过1500人。
脱口秀表演现场 图源：见水印
“仅在我上大学这一年的时间里，全国就从只有北上广深有脱口秀开放麦演出，到现在几乎每个省会城市都有。（行业）发展是十分迅速的。我相信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毕竟脱口秀的门槛挺低的，还不看颜值！”脱口秀演员张瑞明说道。
单口喜剧演员入行的原因各不相同。有一些人是想“踩热点，赚快钱”。“有些入场的演出商并不专注创作内容，而是打着脱口秀旗号牟利，影响观众对于脱口秀的认知；个别演员拿重复的段子‘串场’于各剧场，鲜有创新，甚至有洗稿、抄袭现象。”开饭喜剧主理人叨叨表示。
脱口秀演员徐志胜在参加《脱口秀大会4》之后，得到了很多商业拍摄机会 图源：顺丰同城
有的人入行则是想通过喜剧表演的形式来疏解压力。从事销售行业的小于将自己在生活、职场的经历改编成段子“吐槽”。他认为，当自己的观点让观众接受且发自内心地大笑时，会有一种成就感。
随着越来越多人“入行”，脱口秀俱乐部的数量也在增长。单口喜剧演员、大理瓦猫俱乐部主理人芝麻提到，2018年时全国范围内脱口秀俱乐部只有几十家，而如今已经发展到了200多家。
单口喜剧的市场规模也在持续扩大。北京在2023年一年内举办了49524场营业性演出，观众多达1138.5万人次，票房收入23.04亿元。与2019年相比，场次、观众、票房分别增长117.0%、9.5%、32.1%；与2022年相比，场次、观众、票房分别增长143.8%、204.1%、266.0%，创造了历史新高。
不过，长期来看，单口喜剧在中国的稳定发展仍面临多方面挑战。
单口喜剧发展的挑战与未来
首先，单口喜剧演员需要应对许多问题。
最令人无奈的就是抄袭问题。在脱口秀业内，抄袭行为常以洗稿的方式出现。京酿喜聚主理人、单口喜剧演员朵朵如此解释洗稿：“假如我有一个段子，他（指洗稿者）会把我的结构、梗和前提都原封不动地抄下来，但同时把具体的内容进行替换。比如我讲职场的东西，他就可能会把他开车的经历融进来。”
但问题是，洗稿后得到的稿子与原稿的重复率较低，因此很难达到维权标准——一般来说，作品相似度达80%以上可算作侵害他人著作权。
而且，脱口秀表演现场不允许录音、录像，这也使取证抄袭行为变得困难。“脱口秀演员的维权之路真的很难。”朵朵无奈地说，“所以我们演员就会合起伙来，不跟有过抄袭行为的演员同台。俱乐部也不请抄袭演员演出。”
脱口秀演员小鹿在某节目提到抄袭问题 图源：见水印
如朵朵所言，目前我国脱口秀行业内主要的反抄袭机制便是脱口秀俱乐部和脱口秀演员之间的共识。演员们几乎不可能要求抄袭者付出法律责任。“现在好像也没有一个能快速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芝麻表示。而且，即使此类事件被曝光，对抄袭者的影响也微乎其微——毕竟不是所有观众都能够及时关注抄袭事件。
除此之外，许多脱口秀演员还面临收入不稳定的挑战。单口喜剧演员主要的收入来自于商演，然而，能接商演的演员只占少数。以北京为例，目前北京大概有十几家脱口秀俱乐部，然而可以参加商演的脱口秀演员只有五十几人。
俱乐部也需要克服一些困难，比如俱乐部之间的恶性竞争。芝麻表示：“现在部分地区的脱口秀俱乐部有些‘过载’，这可能会引发俱乐部之间恶性竞争——比如互相举报，给差评等等。”
而且，“House事件”（注：脱口秀演员House因线下演出时发表不当言论被公安机关立法调查）导致国内单口喜剧行业遭受重创，不少俱乐部在这期间“退场”。据悉，北京的脱口秀俱乐部数量就由2021年的30多家下降到2023年的16家。
为了抵抗脱口秀行业巨大的不确定性，演员和俱乐部都做出了自己的尝试。
不少演员开始探索表演以外的方式来保障收入。比如，牙签除了是脱口秀演员，还同时拥有专栏作家、培训师、喜剧编剧等职业身份。“我在其他方面很努力，就是为了缓解表演收入不稳定带来的焦虑。”他说道。
牙签的视频号 图源：脱口秀牙签视频号
也有很多演员选择离开北京去寻找更大的市场。许多新一线、二、三线城市逐渐成为演员们的目的地，如杭州、青岛、湛江、佛山等地。
与此同时，一些俱乐部在演出的多样性上做出了尝试。据朵朵介绍，京酿喜聚于2021年开始推出魔术脱口秀，受到了观众的广泛认可和支持。后来，他们又相继推出了亲子剧、音乐脱口秀等形式，以此吸引更多观众。
即使面临一些困难，国内脱口秀的未来发展仍值得期待。“我和很多俱乐部老板聊过，我们都觉得这个行业会好起来的。因为再小众的东西也有它的受众群体，而且行业内大家的劲儿都是往上的。”朵朵坚定地说。
本文原文来自chinaglobaldialogu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