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文脉·风物】梌山掀府城史一角 一窥惠州千年风华
【惠州文脉·风物】梌山掀府城史一角 一窥惠州千年风华
2024年2月6日,惠州府衙遗址展示馆于梌山(中山公园)正式开馆,该馆展陈以遗址为核心,分为隋井、府衙、名郡三个单元,以府衙遗址文物描绘惠州历史长河,向大众介绍着惠州源远流长的过往痕迹。
梌山,这座位于惠州古城的名山,承载着千年历史的记忆。从隋唐时期的梌井,到宋代苏东坡的诗篇,再到近代东征军的历史,梌山见证了惠州城的沧桑变迁。如今,随着惠州府衙遗址展示馆的落成,这座千年古山再次焕发出新的生机。
惠州千年古迹:梌山的历史印记
2013年年初,惠州市核定了市级第一批历史建筑,惠城区有97处,其中处于梌山范围内的有10处,即中山纪念堂、仲恺纪念碑、望野亭、东征遗址、桥子头明代牌坊、文笔塔、明清城墙、鼎臣亭、梌山书院旧址、小东门古渡头。
梌山的文物远不止于此。惠州著名画家黄澄钦根据史料和记忆,饱蘸墨迹,画出了《惠州市中山公园历朝文物示意图》。梌山之上,从隋代到民国,现存或废弃历史建筑24处,跃然纸上。北宋苏东坡未至惠州前,舟行至清远县,见顾秀才,极谈惠州风物之美,畅想惠州“到处聚观香案吏,此邦宜著玉堂仙”。
与梌山历史建筑交相辉映的,是梌山的历代大事和名人轶事。“此山曾住玉堂仙”,他们同样为惠州留下了珍贵的人文遗产,重叠的历史事件和累积的名人脚印,演变成为梌山年轮。
隋代的井
清《畿辅通志》谓梌山“旧多梌木,故名”。梌山坐北向南,“东西二江汇其东,丰鳄二湖潴其西”“山南部平衍,其北枕江峭立,郡城环于下”,是惠州古城与西湖、府城(今桥西)与县城(今桥东)、江南与江北的一个关联点,自古被称为惠州的风水宝地。
20世纪80年代,在梌山西侧,南北长100米的地下,考古学者发现了大批隋唐年间的筒瓦、板瓦和陶罐残片等,此处正是隋唐朝代的生活遗址。这是目前在梌山发现的较早的人类生活遗址。
梌山真正进入惠州历史进程,并占据重要位置,始于惠州建城。
公元591年,隋文帝派使节王景巡抚岭南,确定在整个广东地区设立广州和循州(后称“惠州”)两个总管府。循州总管府设在梌山,镇立岭东。
在循州总管府官署建设期间,门前不远处凿了一口水井,专供官府使用,后称“梌井”,也称“隋井”。据张友仁《惠州西湖志》记载:井为“隋建府治所凿”“其古盖亚于赵佗井”,堪称目前惠州城区历史最悠久的人文古迹,已历经1400年沧桑。
清代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指出:“惠州城中亦无井,民皆汲东江以饮,堪舆家谓惠称鹅城,乃飞鹅之地,不可穿井以伤鹅背,致人民不安,此甚妄也。然惠州府与归善县城地皆咸,不可以井,仅郡廨有一井,可汲而饮云。”这一段记述可以佐证,至少在明末清初,惠州府城内就仅有总管府前的这口梌井。
根据有关历史照片,到20世纪50年代初,梌井尚在,它是一口古朴的有雕石井栏和井架的饮用水井,后来古井淹没在中山公园草坪之下。近期,惠州府衙遗址展示馆建成开馆,“惠州开城第一井”得以重见天日,为惠州建城历史提供了实物佐证。
苏东坡的诗
宋代梌山东南麓、惠州府城小东门外有个合江渡,当时惠州对外交通主要靠东江水路,此渡又紧靠梌山官署,官员往来和群众进出,多由此渡。北宋大文豪苏东坡在惠州城的故事,就是从这个渡口开始的。
北宋绍圣元年(1094)十月二日,南贬惠州的苏东坡,乘船而至,在合江渡上岸,初居合江楼。宋代的合江楼在“郡东二十步”(合江楼在明代迁建于小东门上,为城门楼),“在三司行衙之中,为三司按临所居”,是专门用来接待当时最高财政机构官员的宾馆。苏东坡在惠州的时间为两年八个月,两居合江楼,先后在梌山居住一年多。
苏东坡抵达惠州时,惠州太守詹范冒着违规风险,“待以殊礼,暂请居之”。苏东坡到惠州当日,写下了进入惠州城后的第一首诗《十月二日初到惠州》,诗云:“仿佛曾游岂梦中,欣然鸡犬识新丰。吏民惊怪坐何事,父老相携迎此翁。苏武岂知还漠北,管宁自欲老辽东。岭南万户皆春色,会有幽人客寓公。”表达了他对惠州秀丽风光和惠州人友善热情的赞美。后来,苏东坡又得到表兄、时任广南东路提刑程正辅的关照,再次居住合江楼一年多。合江楼因苏东坡而名满天下。
北宋绍圣四年(1097)四月十九日,苏东坡再贬儋州,在合江渡登舟启行,“子孙恸哭于江边”,送其凄然离去。苏东坡之后,宋代宦游惠州的著名诗人唐庚、杨万里、刘克庄等,也曾以梌山东南的这个古渡口作为人生的驿站。
历史人物的踪迹
1925年9月,广州国民政府决定进行第二次东征,向东江地区陈炯明残部发动进攻。10月14日,东征军在省港大罢工工人、东江农民的配合下攻打惠州,在朝京门前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并最终攻下了惠州城。
史料记载,1925年10月16日,东征军在梌山之上的惠州第一公园举行了“攻城阵亡将士追悼大会”。
据《惠阳县党史资料汇编》记载,曾由中共广东区委派去参加第二次东征军宣传队、随周恩来东征的肖隽英回忆:“周恩来同志在惠州住了三天,后随东征军向东前进。”周恩来在惠州三天的居所,极有可能是如今梌山西南麓、都市巷9号——中共惠州地方委员会、中华全国总工会惠州办事处旧址,因为附近的老居民还在流传:当年周恩来曾经在此办公。
为了纪念孙中山,1928年,惠州第一公园改名为中山公园,廖仲恺纪念碑也竖立起来。在攻城战场遗址上,由黄埔军官学校立下的东征阵亡烈士纪念碑,昂然矗立。
梌山的历史,就这样与重量级人物,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梌山其实还有很多故事,比如晚清翰林吴道镕手书梌山“惠州私立丰湖图书馆”牌匾,张友仁“躲进小楼成一统”编写《惠州西湖志》等,有赖方家挖掘出梌山更多的风物与传奇。
岭东雄郡之雄风一瞥
甲辰年立春时节,惠州梌山府衙遗址展示馆开馆仪式在梌山(中山公园)隆重举行,市领导及文化界和有关方面代表数十人参加开馆仪式,仪式隆重而庄严。
我应邀出席开馆仪式,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也许,没有谁比我更多接触这座并不起眼,却沉淀了惠州诸多重大历史印记的地方。我的祖屋苗屋就依偎着梌山,我在这里出生和成长。我家的后花园,我们叫后山,是梌山延伸的一部分,儿时我每日在梌山玩耍嬉戏,故我笑称自己为“正宗的梌山子民”。其实,惠州人都可称为梌山的子民,因为从公元591年,隋文帝在梌山设置了“循州总管府”起,这里就成为岭南地区与广州、桂州并立的地方最高行政机构。
应邀参加开馆仪式的人们,与我同样的兴奋。是的,府衙遗址展示馆的落成,说明的文字和实物的展示,进一步擦亮了惠州千年历史文化名城闪亮的标签。在那些浓缩了时间和空间的实体面前,我情不自禁发出内心的赞叹:“惠州,岭东雄郡也!我为你的悠久历史而自豪!”
历史由实证言语,因而考古工作者在梌山数年的挖掘就显得格外有意义。惠州人民看见了隋建府治时所凿的“开城第一井”——梌井,也叫隋井。
现代人从老祖宗留下的古地图可见,古循州四处皆水,居民生活汲水非常方便。从第一井的井沿,砖块码叠精美,古井使用千多年的时间(上世纪50年代初还在使用)可见,梌井应属古代科技和文化进步的一项成果。
府衙遗址展示馆不过百多平方空间,粤语说的“一眼望晒”(一目了然)。但我在此想说一句大话,一瞥见雄风!不说五千年前远古东江,古越先人在此繁衍生息;不说三千年前百越之地,缚罗古国钟鸣鼎食;也不说两千年前,浮山泛海,博罗置县文英武德,就说循州始置,“天下太平,户口滋盛,中外仓库,无不盈积(《隋·食货志》)。”文史大家何志成老师自信又豪迈地呐喊:“此时天下已不敢小惠州了!”他在《岭东雄郡历史地位的确立和作用》一文中,阐述惠州地势险要,辖境辽阔,人阜物丰,并领潮、循两州事。史书有载,入明后的惠州,改州为府。惠州府辖归善、博罗、海丰、河源、龙川、兴宁、长乐、和平、永安、长宁、连平州,共十县一州。入清后,惠州十属的格局一直没有改变。展窗展示的正是“雄踞华南连陆海”“惠州城下有江南”。无可置疑,入隋后,惠州就奠定了“岭东雄郡”的历史地理位置,至今一千四百多年,理所当然“此邦宜著玉堂仙”!
人们在府衙遗址展示馆的瓷器展窗前流连,这里是广东省考古工作者在梌山挖掘,并经过碳14放射测定的从汉朝到民国的瓷器碎片。即使是碎片,也是历史的证物,可谓无声胜有声。它们的存在,就是在无声诉说远古的故事和沧海桑田的变迁。只见文史专家林慧文老师朝着博物馆馆长钟雪平激动地说:“我看见最有价值的汉代瓦当!”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以考古工作者和文史专家的眼光看待这件汉代瓦当,意义非同凡响。以吴定球、何志成为代表的“岭东文化研究所”的文史专家们,比较意见,认为汉代的梌山,为古博罗梁化的县治。这里所指的古地名梁化,并不是如今的惠东梁化,而是梌山!因为惠东的梁化,至今没有出土可以佐证曾经县治的实物,而梌山的瓦当,是当时具有很高规格房子的遗物。市博物馆钟雪平馆长肯定了这一点。结合1993年4月17日惠城下角发掘清理的东汉古墓,为惠城区时代最早、形制最大的墓。专家们根据古墓出土器物,判断墓主人为有身份的官吏,更进一步推断梌山曾存官府。如考古和文史专家们的科学判断和高瞻远瞩,梌山县治加府治的历史,又往前推进了七八百年。真正是“岭东雄郡,梁化旧邦”。
一瞥见雄风!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内心只有激动。我亲爱的家乡惠州,你这样悠久的历史,如诗似画的绚丽篇章,谁可以撼动你岭东雄郡的位置?!
历史文化名城惠州,实至名归。
惠州人的乡愁
1949年至1956年期间,惠州大型的重要活动都在中山公园举办,如开大会、看戏剧、打篮球、看杂技等,公园内经常围满了从周边赶来的百姓。
“你看前面这片地,我们以前吃了晚饭后,大家都聚集围坐在这里聊天、看露天演出,十分热闹!现在是不能了,只能在公园散步、遛弯儿。”因常年居住在梌山,耄耋之年的黄澄钦老师与梌山谊切苔岑,提及梌山,旧日仿若昨日,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黄老常以惠州故事入画,十年如一日描绘惠州西湖景色,他的画室驻于中山公园一墙之隔巷里攀满绿植的二层小楼中,可在阳台一览梌山全景,平日里梌山四季与他相伴作画,正如黄老画室对联所书:坐拥梌山赏古循翰墨。
在黄老所指旧日梌山内的娱乐区域,此处已然是覆盖上了新的砖石,旁侧种满花圃绿树,前方是极具代表性的中山纪念堂,后方是矗立着的孙中山石像。一些市民带着孩童在此处悠哉散步,或是奔跑嬉戏。站立背对着中山纪念堂,一览公园场景,年初新开馆的惠州府衙遗址展示馆就位于左前方,砖红的墙与绿色的屋檐在葱茏绿影中很是显眼,不时有游客或市民驻足扫码进馆。公园内一派其乐融融,虽不如上世纪的热闹盛况,但亦是生机勃勃。
梌山之景包含中山公园,但不局限于中山公园。惠州州府官署千年常驻于梌山,“惠州第一井”梌井也凿于此处,如今,梌井重现展示馆内展出,府衙遗址也见诸世间,府衙官署文化日渐苏醒,文物力助惠州府千年史开口述说。而在中山公园东外侧,隐匿着仍沉眠的著名合江渡口。
据方志记载,明代之前,惠州城内只有合江一渡,宋代合江渡因建在府城小东门外,又称小东门渡。惠州府、县两城被东江与西支江分隔,两江四岸民众来往,全靠木船摆渡过江,俗称“横水渡”。由于当时惠州对外交通主要靠东江水路,该渡口不仅是民众生活的码头,还是官吏、贵客进出往来的渡口。北宋苏东坡南贬惠州,就是由此渡上岸,昔日再贬儋州时,苏东坡也由此渡登船离惠。合江渡口阅尽悲欢离合、人间沧桑,不知成为多少人的人生渡口,如今因地势变换,现代建筑的驻入,渡口已被舍弃不再使用,默默隐于灰墙苔藓之中。
走访发现,合江渡口原貌已不存一二,红砂岩砌成的石阶已毫无棱角,苔藓与缺口布满这短短的灰阶,裂缝贯穿表面,将原完整稳固的石阶分裂成高低不平的块状砖阶。一块不起眼同色调的石碑刻着合江渡口的介绍阐述,但是却无人驻足了解这著名的渡口。渡口前侧是一株苍劲古榕,旁侧是居民住所以及商铺,石阶前方通向主路的小径上站着两个学生,看到有人蹲下阅看石阶上的说明石碑,也好奇地转头望了过来,似乎也想询问这块普通的石阶有什么看头。夕阳能照耀到古榕上,却无法为陷于低处的合江渡口添上一抹暖色,渡口与灰墙和背光的居民住所墙面形成一方天地,只有盈盈绿色晃动着好似有话要说、有歌要吟。
合江渡口作为梌山的一部分,缺少了悉心的保护和宣传,毗邻中山公园和西湖,却成了两大景之中的凹陷处。而梌山除了合江渡口,还有着残存的明代城墙,更有未重建的野吏亭……历史名城少不了遗址风华,文物实证归纳着城市千年史的常见景致,梌山记录着惠州的点滴,可称之为梌山人的惠州人,能否让与梌山同栖的遗址重现旧日风采,由今寻古,为后人提供管道一窥惠州府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