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住建 | 抚州:临川翰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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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州,这座被誉为“才子之乡、文化之邦”的城市,孕育了众多杰出人物,留下了璀璨的文化遗产。从创办兴鲁书院的曾巩,到推行熙宁变法的王安石,再到心学的开创者陆九渊,他们的故事交织成一幅幅生动的历史画卷,展现了临川文化的独特魅力。
抚州,古称临川。东汉永元八年(96年),置临汝县,即后来的临川县。三国吴太平二年(257年),建临川郡。隋开皇九年(589年),改为抚州,取“奉使安抚”之意。这里,不仅山河壮丽、风光旖旎,而且文化鼎盛、人才辈出,素有“才子之乡、文化之邦”的美誉。
古往今来,秀而能文、刚而不屈的抚州人,书写了灿若星河的临川文化,其中最耀眼的篇章当属才子文化,为后世广为传颂。
一代“醇儒”当校长
北宋嘉祐二年(1057年),年近不惑的曾巩在时隔多年后,第三次参加科举考试。这次,他不仅进士及第,还带领“南丰曾氏”创造了“一门六进士”的奇迹,传遍乡里,轰动朝野。历史上,他是一个醇厚的儒者,毕生信守儒学之道,既纯粹又深刻,被称为“醇儒”。
然而,这背后却有一段辛酸的过往。12岁时,曾巩就能作出好文章,身负“神童”之名,被寄予厚望,但在前两次的科举考试中均以落榜告终。其间,更是经历了人生的“至暗时刻”:父亲罢官、家道中落、乡人嘲讽……但命运的考验尚未结束,其父去世后,他不得不暂时中断学业,担起养家的重任。
贫寒不失其志。曾巩没有就此消沉,而是创办了兴鲁书院,这也是抚州的第一家书院。因为其祖先曾参是孔子的得意弟子,而孔子是春秋鲁国人,加上当时抚州、建昌军一带邹鲁之风盛行,故取名“兴鲁”,意在“上承曾子之家学,以继周公孔子之传者”。
兴鲁书院创立后,曾巩亲自定学规、执教席,培育优秀人才。在他办学精神的影响下,历代任职抚州的官吏都很重视兴鲁书院,一直办到清末,长达800多年。体现了他教育思想跨越历史的精神感召力,也表明抚州形成了浓厚的兴文重教传统,这是抚州人才辈出的重要原因。
除了兴办书院,曾巩还有很多成就,特别是在文学创作方面。他积极参与欧阳修主导的诗文革新运动,文风义理精深,语言净洁,在《宋史》中留下“纤除而不烦,简奥而不悔,卓然自成一家”的美誉,名列“唐宋八大家”之一。
兴鲁书院旧址位于如今的临川六中内,走进学校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曾巩的铜像——头戴巾帽,面容平静,左手持书,右手抚须,仿佛正在给学生授课……
千年之前,曾巩等一众大儒在此讲学;千年之后,高楼掩映下的兴鲁书院书韵依旧。书院风骨不在于建筑,而在于师者。琅琅书声中,一代醇儒的文风墨韵依旧绵延传承。
“拗相公”的改革决心
兴鲁书院不远处,便是荆公路。荆公路原名“十字街”,因王安石故居、祠堂位于此地段,故改名荆公路,是抚州市历史最悠久的街道之一。
青砖黛瓦、红石基底、砖木石雕的赣派建筑密集分布于街道两侧,道路右侧的儒林第老宅、维角钟祥民居、延陵世家等立于高台之上,宅门高深、门头雕花精致,砖墙虽有脱落,但依旧投射着士林望族的往昔风采。
时间追溯到北宋庆历年间。有传言称,王安石在科举考试中曾因一句“孺子其朋”被曲解,遂从状元变成了第四名,随任签书淮南节度判官,自此他的仕途生涯正式开启。在接下来的多年中,他在各地流转任职,政绩显赫。值得一提的是,他还有一个绰号“拗相公”,本意虽是对他固执自负、刚愎自用性格的讥讽却也从侧面体现了其表里如一、不流世俗的本真。
后来,王安石进京述职时,向宋仁宗呈上了长达万字的《万言书》,以人才问题为主线,针砭时弊,主张全面改革,但并未得到重视。于是,他决定继续等待“改变现实”的机会。
命运还是眷顾王安石的。北宋治平四年(1067年),他终于等来了可以让自己放开手脚、充分施展的良机——宋神宗即位伊始,便重用王安石。随后,他献上《本朝百年无事札子》,阐述宋朝近百年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等状况,指明在表面太平实则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改革“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为了获取宋神宗的鼎力支持,王安石在面对非议时作了《商鞅》一诗,以示改革决心:
自古驱民在信诚,一言为重百金轻。
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
他自比商鞅,更期待宋神宗能够像秦孝公那样坚定、支持改革。熙宁二年(1069年)二月,史上轰轰烈烈的“熙宁变法”启幕,主要涉及三个方面:整顿财务,使国家钱粮充足;整顿军事使军队强大精神;整顿教育和科举,使官吏各胜其任。
变法在当时起到了一定作用,国家财政收入有了增加,但因触动了既得利益,加上政策设计并不完善,遭到多人反对,最著名的当数保守派领袖司马光。这位曾在童年时“砸缸救友”,20岁金榜题名,又写出《资治通鉴》这一博古通今著作的政治家,有足够的胆魄,也有过人的学识,但深受儒家传统思想影响,认为“君主”应是一切政治主张的原点,强调国家是等级、权责分明的体系,任何一部分都有特定职责,不可越俎代庖。因此,他认为王安石应更多承担“执行者”职能,而不是打破原有政治秩序。同时,他更像一个“完美主义者”,其政治主张中既有对君主的期望,也有对臣僚的要求,还有对制度的思考,讲究面面俱到,这与行事激进的王安石截然不同。相比在朝堂上较为温和、通过体察民间疾苦,以诗词针砭变法之弊的苏轼,司马光显然拥有更大政治话语权,并以变法种种不合理之处为论据,直接向皇帝上书,以至于形成朝内保守派势力与变法派对峙,誓要“砸烂”新法。正因强大政治力量阻挠,加之变法本身“先天不足”,新法逐步被废除。
变法虽然失败了,但王安石开拓进取的精神、勇于改革的胆识像一把穿越千年的火炬,照耀后人的精神世界和前行征程。更应看到,进步力量的历史局限性及所犯的错误具有两重性,其拥有的自省意识和自我纠错能力往往更强。与落后势力不同,一个人如果站在进步势力一边,即使有缺点和错误,亦不能否认其对时代发展进步所产生的积极影响。
心学与理学的激辩
南宋绍兴九年(1139年)的一天,金溪青田道义里的陆家迎来一个新生命,他就是后来的心学开山鼻祖陆九渊。
身处才子之乡的陆九渊自幼便显现出了非凡天赋,4岁时就问父亲“天地何所穷际”,不仅难住了其父,也让心学的种子由此萌芽。
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在信州(今江西上饶)发生了中国儒学史上影响深远的一件盛事——鹅湖之会。心学和理学虽都是基于儒学而创立的哲学派系,但前者认为“心即理”,属于主观唯心主义;后者认为“理”是世界的本体,属于客观唯心主义,两者和而不同,既竞争又竞合。心学代表人物陆九龄、陆九渊两兄弟与理学代表人物朱熹在鹅湖寺围绕“教人之法”展开辩论。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虽然没有达成共识,但他们的思想交锋却成为美谈。
令人称道的是,学术上的对立并没有影响双方友情。后来朱熹请陆九渊登白鹿洞书院讲学。陆九渊讲授了《论语》“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一章,一些人听后感动落泪。继而,在陆九渊的邀请下,朱熹也来到金溪崇正书院,与陆氏兄弟几人开课讲学、相互辩难,当时座无虚席,连村里的老人都来旁听。其间,朱熹还手书“一家兄弟学,千古圣贤心”相赠。
遗憾的是,崇正书院毁于明末战乱,但其文脉并未中断。清乾隆年间,时任金溪知县阎廷佶在崇正书院遗址上兴建仰山书院。“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书院以仰山为名,正是为了表达对陆九渊等先哲的崇仰之情。
现在书院旧址为陆九渊纪念馆,是一座连体砖木式建筑,虽历经风雨,但门额上的“仰山书院”四字依然清晰可辨。馆内陈列着陆九渊的生平事迹、相关书画、碑刻、墓志铭等,直观呈现了一代先贤的一生。书院格局保留了清代的建筑风格,为现存较少的保存完整的古代书院之一,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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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天下宋城——千年文脉溯源及嬗变》,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中国城市出版社202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