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愈心：气味如何影响我们的心理与情绪
闻香愈心：气味如何影响我们的心理与情绪
气味有一种强大的魔力，它可以将你带到千里之外，或将你带回所有你活过的岁月。”
——海伦·凯勒
意大利沙龙香水品牌Mendittorosa门第托洛萨推出过一款叫Amygdala杏仁核的香水，瓶盖上有颗玉石雕刻的杏仁，然而味道却与杏仁没什么关系——因为这里的Amygdala，原本指的就不是吃的那个杏仁，而是人类大脑里用以产生情绪、控制记忆的杏仁核。香甜丰盛的花果与严肃禁欲的白松香并驾齐驱，正如我们在理性与感性间反复交缠横跳的大脑。
意大利沙龙香水品牌Mendittorosa门第托洛萨推出的一款叫Amygdala杏仁核的香水
是的，气味之所以能够影响我们的情绪，唤醒特定的记忆，正是因为嗅觉能够以最短的时间和距离直达人类大脑的杏仁核，比其他感官体验来得都要直接。当一缕特定的味道进入鼻腔：书店里的纸张油墨味、体育场塑胶跑道的味道、老屋屋檐下那种不起眼的小花的香气……记忆瞬间就能将我们带到别处，犹如一次时空穿越。
嗅觉是人类五感中唯一不能主动关闭的，你可以选择闭上眼睛、塞起耳朵，但不能堵住鼻腔不呼吸。气味不仅影响着我们的心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左右着人类的交际与择偶行为，从而对我们的生活造成深远影响。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对于气味，每个人都有自己好的“这一口”，而我们对气味的偏好，受基因、生活经历和记忆的影响。研究表明，人类甚至还在胎儿期就开始形成嗅觉偏好。有趣的是，其实大多数人的嗅觉偏好里都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油烟味、血腥味、马粪味……都有人会大口猛吸呢。
插画 by 喜酒
所以，中文将两个人互相吸引称为“对味”，或者贬义的“臭味相投”，不是没有道理。这世上并不存在两个嗅觉喜好完全一样的人，但和有相似嗅觉的人在一起，你才会快乐。试想你最爱的室内香薰却令TA感觉呛鼻，而你无法容忍的某些食物的腥臭TA根本闻不到……这样的生活难免会有摩擦。幸好，造物主在创造人类大脑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我们原本就更容易被散发着自己喜欢的体味，以及和自己有类似嗅觉喜好的人吸引。
不过，还是有些嗅觉体验，人类基本是共通的。比如薰衣草可以舒缓情绪、薄荷提神醒脑，橙子令人愉悦……举个例子，每年各大品牌的圣诞主题香薰都无外乎这几种香味：甜甜的蛋糕或烤栗子味道，对应家庭团聚；香橙及各种辛香料，好似一杯冒着热气的热红酒；冷杉为主的木质香，对应落雪的冬夜森林；乳香与没药，是教堂里最常用的两味香料……教堂、落雪森林、有热红酒的圣诞市场和温馨的合家团聚——组合在一起，正是大多数西方人完整的圣诞记忆。
因此，当你觉得心情低落、需要抚慰，想要暂时逃离现实、穿越到某个特定情境的时候，就让美好的气味发挥作用吧。这些普适性的美好嗅觉体验，是无数香水和环境香氛的主题。甚至你独有的“嗅觉怪癖”，例如汽油味、铁锈味、尘土味、海腥味……也都能从香水中找到！
对症用香
如果你思虑过深，夜不能寐……
薰衣草是人类最早应用的香草植物之一，它尖锐而独特的味道让人难以忽略。顾名思义，薰衣草的原始作用是给衣物熏香，但人类很早就发现了薰衣草的助眠功能，早在中世纪的欧洲，人们就会在枕头里填满薰衣草换得一夜好眠。化学工业发展至今，薰衣草依然被认为是最强力的助眠剂之一。现代都市人许多都有睡眠问题，入睡前在枕头上喷洒薰衣草香水，能让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显著提升睡眠质量。
因其气味强烈、易于提取的特性，薰衣草很早就被用于制作香水了，英国薰衣草是所有薰衣草品种中精油含量最高的，因此英国的香水品牌，家家都有经典薰衣草香傍身。早在1821年，Floris佛罗瑞斯便推出了Lavender薰衣草香水，Yardley亚德利则在1913年推出了English Lavender英伦薰衣草，而Penhaligon's潘海利根的单一薰衣草香Lavandula虽然问世于21世纪，它家最古老的经典香水中很多都能觅得薰衣草的身影：1872年的Hammam Bouquet土耳其浴花束、1890年的English Fern英伦羊齿、1902年的Blenheim Bouquet布伦海姆花束……
Penhaligon's布伦海姆花束淡香水
Serge Lutens芦丹氏有支很有名的Gris Clair浅灰薰衣草，但相比它的单一，同品牌的Encens et Lavande焚香薰衣草层次更为丰富。清脆刮辣的薰衣草香扑面而来，强烈的皂感混合着略带杏仁味的凉爽辛辣的粉质感，一点点土腥味和一股调皮的腐烂水果般的甜。有种奇妙的微微“上头”的感觉，像是夏夜古堡里的盛宴，喝得微醺，出来独自登高，望着脚下一望无际的幽暗森林，夜风卷起衣角，拍在被露水润湿的石墙上。
如果你抑郁无助，心情灰暗……
当我们陷入EMO，甚至自我怀疑、消沉避世的时候，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重新振奋？研究表明，柑橘科植物的香气有这个功效。也许是因为它们的果实都是金灿灿、圆滚滚的，好像太阳，总能瞬间驱散我们心头笼罩的乌云。
柑橘调是香水中的一个大类，也是最古老的香调之一，毕竟人类对它们味道的喜爱是种在基因里的。柑橘类的香材有很多种，常见如柠檬、佛手柑（香柠檬）、橙花、苦橙、葡萄柚……等等。柑橘类香料能够瞬间激活嗅觉却又转瞬即逝，现代香水中的一大半会在前调中用到它们，经常还是几种组合起来使用。但如果你想要找一支“从一而终”的柑橘味香水，也有大把选择。
Jo Malone祖玛珑的Lime Basil & Mandarin青柠罗勒与柑橘、Goutal古特尔的Eau d'Hadrien哈德良之水以及它的衍生品Les Nuits d'Hadrien哈德良之夜、娇兰花草水语系列的Pamplelune葡萄柚，都是经久不衰深受欢迎的单一柑橘调香水。而本身就来自盛产柠檬之地的意大利沙龙品牌Carthusia卡普里岛，更是把柑橘调做成了自己的招牌。
Carthusia地中海
英语中hesperidic（柑橘香）的词源，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Hesperides。Diptyque蒂普提克于2008年推出了一款就叫L'eau des Hesperides海丝佩拉蒂之水的香水。比起同品牌更出名的Oyedo东京柑橘，这一支用到的柑橘类香材更多，味道也更正。苦橙叶苦涩的青绿混合着皂感滚滚而来，薄荷营造出的青草气味极为锐利，酷似刚刚修剪过的夏日草坪。迷迭香和胡椒又带出厨房感觉的调皮的咸。接着橙花杀出重围，却一点都不甜，显得严肃而高洁，基调仍是苦，很适合清瘦的年轻男性。
Diptyque海丝佩拉蒂之水
诸多柑橘香水中，芦丹氏的Mandarine Mandarin中国柑橘值得特别推荐，这一支的灵感来源于《红楼梦》，尤其符合我们的东方审美。一上来相当的清苦，像嚼了一嘴的橘子核，像陈皮混合着中药，像那些春日才能吃到的带苦味的瓜菜，浸润着春雨，让人想起竹杖芒鞋，粗布衣衫。苦橙的余韵一直延续到中调，转为橙花的清甜，混合着茉莉主打的各种白花，辅以淡淡的香辛。尾调中有特别令人惊喜的中国茶香，缭绕而轻逸。整支香水的意境十足是“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如果你压力太大，疲倦焦虑……
说到茶叶，它的气味也有独特的功效，有助于缓解焦虑情绪，减轻偏头痛。香水中以茶为题的作品不少，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宝格丽经典的茶香系列。不过欧美香水品牌的“茶香”，做出来和中国人的想象往往有差距。
用过最得禅茶一味的香水，出自香港设计师陈幼坚的个人品牌Chan by Alan Chan。调香大师Maurice Roucel创作的乌龙茶有明显绿叶气息，所谓茶意，更多是体现一种缭绕的熏感。紫苏、罗勒等厨房香草的加入很点睛，像夏日傍晚碾碎厨房花园里叶子散发的辛辣芬芳；出自女调香师Emilie Coppermann之手的桂花伯爵绿茶更得人心。柠檬橙花开场，之后一段冷而飘渺的甜，是桂花意蕴。中调酸涩、油润、略带土味，微微清苦——清苦是茶，酸涩是绿，这才是中国人心中的茶香。
Chan by Alan Chan茶香水系列 乌龙茶
还有种香气与茶香的功效类似，就是苹果香。传说中慈禧太后不喜熏香，却要求在平日居住的宫中堆满大量新鲜水果，取其香气，大概也是这个原理。千禧年前后，香水界掀起过一阵模拟苹果香味的潮流，一款款从瓶子到味道都酷似青苹果的香水俘获无数少女心，比如Yves Rocher的Pomme d'Api、Donna Karan的Be Delicious、Nina Ricci的Nina……苹果香气并非只能代表花季少女，因其干燥而缥缈的特性，它也出现在若干宏大叙事的沙龙香水作品中。例如L'Artisan Parfumeur阿蒂仙之香的Traversee du Bosphore穿越博斯普鲁斯海峡，用苹果香气再现恢弘壮阔的伊斯坦布尔风情；而同样以苹果打头的澳洲沙龙品牌Fort & Manle的Fatih Sultan Mehmed穆罕默德苏丹，则是致敬奥斯曼帝国实际上的开创者穆罕默德二世的。
气味与心理的关系
气味是精神体验和身体感觉之间的重要媒介。人类的嗅觉是唯一一个不需要经过丘脑这个枢纽，直接通过最短路线到达杏仁核和海马体的感觉系统。而杏仁核与人类的情绪有关，海马体与记忆有关。所以一旦我们闻到一些对自身有特殊意义的气味，我们曾经的情绪化记忆就会被唤起。
这个现象在心理学上叫做普鲁斯特现象，最初出自法国作家普鲁斯特的著名小说《追忆似水年华》，书中描绘了主人公因为闻到玛德琳蛋糕散发出的气味，而回忆起童年时的记忆。我想这样的体验我们每个人都不陌生，气味唤起的回忆是直接而浓烈的，会一下子把我们带回当年的场景中。
嗅觉对我们的生存发挥着重要作用，除了对于有危险有毒的环境和物质可以通过嗅觉辨别以外。进化心理学研究还发现，嗅觉可以帮助我们找对象！我们感觉“不来电“、“没感觉”甚至闻着都厌恶的人，可能是你的身体在通过对方身体散发出来的味道，判断出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可以和你生育一个健康的宝宝的人，你们生育的孩子更有可能并不健康。这一点在生育成本更大的女性身上尤为明显，所以女性的嗅觉天生比男性更敏锐。
气味对心理的影响
有很多相关研究发现，柠檬味会让人感觉轻盈高亢；香草味会让人感觉厚重低沉；玫瑰香可以愉悦心情、促进记忆；橙花香有助于镇静精神；薄荷、迷迭香帮助集中注意力；青苹果和茶叶的气味缓解焦虑情绪，减轻偏头痛；姜味有提神的作用，可缓解疲劳乏力；清新干净的味道会让人感觉满怀希望，而鱼腥味容易让人感觉怀疑等。
在社会与人际方面，身体味道会让人更多产生亲社会行为。当我们闻到对方作为人的身体气味，我们更有可能感知对方是一个有感情的人类，激发我们的共情心，而更少像“工具”一样对待对方。
气味在心理治疗中的应用
香气引发的身体和情绪感受可以帮助我们探索容易被忽略或很难察觉的身体与情绪记忆。我所了解的芳香疗法是通过气味来辅助疗愈身心的方法，具体主要通过吸嗅和按摩两种方式。吸嗅，让香气细小的分子进入大脑边缘系统，唤醒我们的记忆并调理情绪。触摸按摩，通过刺激触觉感知系统，配合来自于大自然的味道，帮助我们回归最初的舒适安全的体验。同时可以配合冥想催眠、音乐舞蹈等方式，作为表达性艺术治疗的辅助方式，探索人的内在体验。
美妆产品对心理的影响
很多香氛类美妆产品都可以帮助我们唤起内在丰富美妙的体验。比如，薰衣草的味道可以让人感到安抚、放松，仿佛回到母亲的怀抱；甜橙的气味仿佛阳光天使照亮了内心阴暗的隧道，帮助消减内心中的自我贬低和羞耻感，这也是预防北欧冬季抑郁的经典味道。树木类的味道让人有阳性力量和支撑感；果实类的味道可以疗愈我们的内在，并连接内心孩童般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