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层结构中寻找共鸣——由列维·斯特劳斯想到的彼得·艾森曼
在深层结构中寻找共鸣——由列维·斯特劳斯想到的彼得·艾森曼
列维·斯特劳斯(Claude Lévi-Strauss)和彼得·艾森曼(Peter Eisenman)一个是结构主义人类学的奠基人之一,一个是20世纪后期重要的建筑师之一,但他们在对结构、符号和文化的研究和应用上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认为文化和建筑的形式背后隐藏着深层的结构和符号系统,而通过解构这些系统,能够揭示出更深刻的文化含义和历史联系。
在《忧郁的热带》中,列维·斯特劳斯通过对不同文化的比较,强调了人类文明的共性,他认为不同文化之间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在文化现象、神话、语言等社会和人类行为背后,存在着相似的结构。例如,列维在研究卡都卫欧族时揭示了符号与社会结构之间的联系:
“我们只要研究一下波洛洛族村落的格局,就可以看到其组织是和卡都卫欧的绘画图案一样的……我要强调的是其艺术在好几个不同层面继续表达二分法。”
“卡都卫欧艺术的特征是男性女性的二分。”
“在社会学层面上,这种婚姻制度的结构,和我在研究卡都卫欧艺术(Caduveo Art)时所发展出来的风格方面的结构很类似。在两个例子中,我们处理的都是双重对反(double opposition)的现象。在前者,主要是一种三层分级法与二分对立法的组织之间的对立,三层分级法是不均衡的,二分对立法则是均衡的;在后者,则是不同的社会机构(social mechanisms)之间的对立互反,有些机构以平等互惠(reciprocity)为原则,有些机构以高下阶层(hierarchy)为原则。为了同时忠实于这样两种并存但却对立矛盾的原则,整个社会群体分裂再分裂成为互相关联,又互相对立的次群体。就像一个徽章(coat of arms)把由各种不同的承继传统承袭得来的权限结合于整个徽章里面一样,这个社会也可说是由右上角向左下角的对角线等分,再上下等分,再对分为二,再由左上角向右下角等分。”
——节选自《忧郁的热带》,第五部,卡都卫欧族
——节选自《忧郁的热带》,第五部,卡都卫欧族
也就是说,这些印第安人身体绘画的艺术秘密是和其社会结构深深绑定的,背后由一套“二分法”的语法控制,这既是手段,也是目的。 他关于结构主义的核心理念是:文化的表象(如社会习俗、神话故事等)是某种深层结构的体现。这些深层结构不仅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人类社会的普遍法则,还能揭示社会背后深刻的符号系统和文化惯例。
再聊一聊彼得·艾森曼在建筑学中的结构主义。他的设计通常关注建筑的“语义”,并通过对形式和结构的精密分析,将建筑作为符号系统来看待。建筑不仅仅是空间的容器,而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系统,表达文化和历史的结构性内涵。例如,在柏林犹太博物馆项目中,Eisenman通过“分裂的结构”、“交织的几何体”和“层次的叙事方式”来体现建筑的“语义”,这些设计方法与列维对符号和结构的分析有很多相似之处。
柏林犹太人纪念碑,Peter Eisenman&Buro Happold,2005
柏林犹太人纪念碑,Peter Eisenman&Buro Happold,2005
结构主义的交汇点
消解
在《忧郁的热带》中,列维-斯特劳斯通过对原始社会和现代文明的比较,试图解构人类文化的表象。他认为社会文化表面上千差万别,但它们的深层结构却具有共性。这种“消解”表现在:符号系统的解构:他分析神话和习俗,揭示背后隐藏的二元对立结构(如自然与文化、生命与死亡)。 异文化”的重新定义:他消解了“文明优越论”,认为现代社会与原始部落在本质上并无高低之分。 批判现代性的结构:他通过忧郁的笔调批判现代文明对地方性文化的破坏,将全球化视为一种对多样性的消解。
这种以解构为先、揭示深层结构的思想,为Eisenman在建筑学上的实践提供了哲学基础。
Eisenman 的“消解”是对传统建筑意义的解构。他在作品中延续了列维-斯特劳斯的核心理念:建筑语言的去语义化: Eisenman质疑传统建筑以功能、形式或象征为核心的逻辑,他将建筑看作纯粹的“几何操作”,摆脱对历史或文化的直接依附。形式的非线性逻辑: Eisenman的设计关注生成性过程,而非静态结果。他通过复杂的几何变换,探索建筑形式如何脱离传统的秩序。这一点与列维-斯特劳斯解构文化表象以探寻深层结构的方法相呼应。记忆的重塑:如“柏林犹太人纪念碑”, Eisenman 通过抽象的几何形态表达历史记忆,意在消解纪念碑的传统叙事功能,留下的是一种开放、自由的解读空间。
重构
尽管两者都关注“消解”,但更重要的是它们都在消解后尝试建立新的秩序:
列维-斯特劳斯认为,通过揭示文化的深层结构,可以重新理解文化的意义和社会的运行模式。通过解构表象,他让我们重新看待原始部落的“意义网络”,为现代社会提供一种新型文化自省的方法。
Eisenman 在解构传统建筑意义后,并未将建筑语言简单留在虚无之中。他通过几何学和图式学的研究,探索了建筑如何成为一种“思维的机器”,将复杂性和非线性逻辑注入建筑设计,赋予建筑新的审美和哲学意义。
最后想说的是:
无论是文化还是建筑,其意义的生成都不仅仅依赖于表面的形态,而是在看不见的深层结构中寻找共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