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你以为是晚宴,其实是权谋大戏
鸿门宴:你以为是晚宴,其实是权谋大戏
鸿门宴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权谋大戏,发生在楚汉争霸的关键时刻。这场表面上的晚宴,实则是刘邦与项羽之间的一场生死较量。
项羽的一位叔父(项梁是另一位),人称项伯,在楚军担任左尹(左军指挥官),与张良有着深厚私交。他知道项羽要攻击刘邦,心忧故人张良安危,于是趁夜骑马驰往沛公军营,私下见到张良,告诉他情况紧急,要张良和他一同投奔项羽,说:“不必陪他(刘邦)送死。”
张良说:“我祖上世代为韩相,我又是代表韩王与沛公一同入关。如今沛公面临危急,我私自逃亡是不义,不能不向他报告。”
张良将情况报告沛公。刘邦大惊失色,说:“那该怎么办?”
张良问:“到底是什么人为大王出那个馊主意(派兵防守函谷关)的?”
——注意张良对刘邦的称谓,从“沛公”改成“大王”。虽然刘邦并未称王,可是既然对项羽已经改称项王,自己人私下当然也就称大王了。
刘邦说:“是鲰生提议的。”鲰是一种浅水小鱼,刘邦的意思是“小人提议”——刘邦并没有出卖献策之人。
张良说:“大王自认为军队战力足以抵抗项王吗?”
沛公一阵默然,然后说:“我现在当然不是他的对手。那该怎么办?”
张良说:“赶快去对项伯说明,说沛公不敢违背项王。”——注意此处张良对项羽和刘邦的称谓。
刘邦问:“你怎么跟项伯有交情?”(怀疑张良的忠诚)
张良说:“我俩很早就认识交往,项伯曾经因杀人而获罪,我救了他一命,所以他今天才会来通知我事情紧急!”
刘邦问:“你俩谁年纪较长?”
张良说:“项伯比我大。”
沛公说:“你请他进来,我将以兄礼对待。”
项伯入见,沛公双手捧着酒杯,向项伯敬酒祝福,约为儿女亲家,说:“我入关以后,秋毫不敢接近。只有将户口造册、府库加封,等待项(羽)将军到来(刘邦不称“项王”,仍称项将军)。之前派人守函谷关,只是防备盗匪出入。我日夜盼望将军到来,哪敢与他作对呢?恳请项伯能将在下一片忠心向将军报告。”
项伯答应帮沛公讲情,并嘱咐:“明天一定要早早来向项王致意。”
项伯在夜色中赶回鸿门军营,将情况向项羽报告,说:“如果不是沛公先攻破关中,你又怎么能一路如此顺利呢?如今人家立了大功,却反而攻击他,那是不义的,倒不如以礼待之。”项羽同意。
隔天一大早,刘邦就带着一百多骑随从,来到鸿门见项羽,放低姿态说:“在下与将军合力攻秦,将军沿黄河北面路线进攻,在下攻打黄河南面。没想到的是在下先打进了关中,而与将军在此相见。如今却有小人中伤,以致将军对在下有所误解。”
项羽说:“那都是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来搬弄是非,不然我怎么会这样?”
——项羽泄露了告密者的身份,这是当老板的大忌,以后不会再有人向他提供“机密消息”了。
项羽摆宴邀刘邦喝酒,项羽和项伯向东而坐,亚父(对范增的尊称)向南而坐,刘邦向北而坐,张良西向陪侍。
范增多次向项羽使眼色,甚至三次举起身上佩的玉玦暗示。暗示什么呢?玦是环状玉器切开一条缝,象征决断。意思是要项羽速做决断,下令除去刘邦,可是项羽虽然看见了范增的暗示,却默然不应。
范增决定自己安排,起身出外,找到项羽的堂弟项庄,说:“老大心肠太软,下不了手。你进去敬酒,敬完酒,就舞剑助兴,找机会在席间击杀沛公。今天若不能除掉他,我等将来都要成为他的俘虏。”
项庄入帐敬酒,敬完酒,说:“大王与沛公饮酒,军中没有什么娱乐,请允许我舞剑助兴。”
项羽说:“好。”
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一看苗头不对,也拔剑起舞,以自己的身体遮蔽沛公,使得项庄找不到下手空间。
这一段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典故。令人难以理解的是:项羽为什么会不忍心下手?回想一下之前的两个场景:一次是项梁叫项羽杀会稽守殷通,项羽走进去,手起剑落,殷通人头落地,干净利落;一次是卿子冠军宋义按兵不动,项羽走入他帐中,击杀宋义,也是毫不犹豫。易言之,项羽从来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却为何对刘邦下不了手?或许是天生个性上的相克吧!项羽是阳刚个性,刘邦则是阴柔个性,或许正应了《老子》说的“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言归正传。项伯挡住了项庄,但刘邦依然身在项营,范增肯定还会再出杀着。陪着喝酒的张良又有什么招,可以让刘邦脱险?张良是谋臣,不是武将,面对项庄舞剑的场面,没招,只好出来找到樊哙。
樊哙是谁?他原本在沛县做屠狗营生,古时候肉食来源不足,狗是重要的动物性蛋白质来源之一。当初萧何、曹参叫樊哙去大泽找刘邦,因为他俩还有一重关系:樊哙娶了吕雉的妹妹,他们是连襟。在攻向关中的过程中,樊哙也立下汗马功劳;在入关之后,也是樊哙首先劝沛公退出咸阳秦宫,回到灞上。樊哙既是亲戚,又勇武过人,还忠诚谨慎,很自然成为刘邦的侍卫长,当然随同来到鸿门。
张良出帐,樊哙问他:“里面情况如何?”
张良说:“情况紧急。项庄拔剑起舞,每一招都指向沛公。”
于是樊哙一手持盾、一手仗剑往里闯。门口的卫士长戟交叉阻拦,不许他入内,樊哙用盾牌将卫士撞倒在地上。
樊哙闯进帐内,分开帷幄向西而立,怒目瞪着项羽,头发都竖了起来,眼角因睁裂而流血。
项羽被他吓了一跳,按剑跪起,问:“来客是什么人?”
张良回答:“是沛公的侍卫长樊哙。”
项羽:“好一位壮士,赐他喝一杯酒。”左右送装了一斗(十升为一斗)酒的大杯子,樊哙拜谢,起身一饮而尽。
项羽:“赐他一个猪肩。”左右送上一副生的猪肩。樊哙将盾牌覆盖地上,再将生猪肩放在盾牌上,拔剑切肉,大口吃下。(他原本就是屠夫出身,动作想必很熟练)
项羽:“壮士,还能再喝吗?”
樊哙说:“在下连死都不怕,岂会推辞一斗酒!当初秦王暴虐,天下人起义抗秦。楚怀王与诸将约定‘先破秦攻入关中者,就在那里称王’。如今沛公先攻进咸阳,秋毫不敢动,封闭宫室,回到灞上,以待大王到来。派人防守函谷关,只是为了防备盗贼、维护治安而已。如此劳苦功高,未有封侯之赏,大王反而听信小人谗言,要杀有功之人。这根本就是延续秦国的残暴,我真是为大王感到惭愧啊!”
项羽面对樊哙这一番义正词严的发言,一时无以回应,只说:“请坐。”
樊哙坐在张良旁边,大家继续喝酒。过了一会儿,沛公起身上厕所,叫樊哙出去。
沛公问樊哙:“我想要借此机会溜走,可是没向主人辞别,会不会太失礼?”
樊哙说:“做大事不必太考虑琐碎问题。此刻的形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还有工夫告辞?”
鸿门距离灞上四十里,刘邦对张良说:“估计我回到军中,你再进去报告。”刘邦留下所有随从车骑,自己一个人骑马,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四人手持剑盾步行断后。
张良在帐外混了一阵子再进去,向项羽道歉,说:“沛公不胜酒力,连告辞的行为能力都没有了。嘱咐张良奉上白璧一对,敬献大王足下;玉斗一对,敬赐大将军(范增)足下。”
项羽问:“沛公人在哪里?”
张良回答:“听说大王有责问过失之意,所以先走了,此刻应该已经回到军中了。”
项羽收下玉璧,放在座上。范增收下玉斗,放在地上,拔剑一击,玉斗粉碎,又气又恼地说:“唉,项羽这小子不行,不能与他共谋大业。将来夺取项王天下的,一定是沛公。我们都将成为他的俘虏!”
刘邦回到灞上,立即诛杀那个吃里扒外的左司马曹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