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直播乱象三宗"罪"，如何才能杜绝"黄骗假"？
起底直播乱象三宗"罪"，如何才能杜绝"黄骗假"？
3月10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2023年全国检察机关主要办案数据显示，2023年全国检察机关严厉打击利用网络实施的各类刑事犯罪，起诉32.3万人。虽然打击的主要犯罪活动是电信网络诈骗及帮助信息网络犯罪，但直播相关的网络赌博、淫秽色情等犯罪问题也是检察机关关注的重点。
今年春节前，中央网信办也启动"清朗·2024年春节网络环境整治"专项行动。一系列组合拳之下，为何打擦边球、套路带货、直播造假、办卡抽奖等直播乱象仍不断出现？这些乱象涉嫌哪些违法行为？下一步应该如何打击？3月14日，上游新闻就这些问题与传播学教授、MCN机构负责人、律师进行了交流。
三类直播乱象大多涉嫌违法
重庆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张小强，长期研究传播学，对网络直播相当熟悉。对于网络直播中出现的种种乱象，他认为："直播乱象本质上是传播各类有害和违法内容，损害用户个人利益、权利或公共利益，有违公序良俗。"
消费者在翡翠直播间见到的各路"大师"。图片来源/录屏截图
就上游新闻调查中提到的打擦边球、套路带货、直播造假、办卡抽奖等直播乱象，张小强教授进行了分类："第一类是损害用户经济利益类，包括直播带货中损害消费者利益，引发消费者与主播的消费纠纷；不以真实消费为目的，欺骗甚至诈骗用户，这种涉嫌违法犯罪。第二类是传播违法内容类，如在直播中以办卡抽奖为名进行网络赌博等。第三类是违反内容管理规定类，传播不良内容，例如带有色情意味擦边低俗直播，直播造假吸引流量等。"
就直播乱象涉及的法律问题，重庆志和智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监事会主任张公典律师从法律角度进行了解读：网络不是法外之地，目前提到的直播套路大多涉嫌违法。其中知识付费割韭菜可能是"货不对版"问题，也是民法中的买卖合同纠纷问题。消费者可以向消协、平台投诉，也可以通过起诉维护自己合法权益；办卡抽奖涉嫌新型的直播类开设赌场犯罪；600元买所谓名画、用模型（迷你产品）冒充低价商品、天价翡翠投诉无门等套路直播，则可能涉嫌刑法中的诈骗罪，有可能被追究刑事责任；擦边女主播则主要涉嫌传播淫秽信息，如果有组织的话，也可能涉嫌组织淫秽表演罪；拍卖淡水珍珠的直播形式，如果经鉴定该淡水珍珠实际上价值很低，但直播中通过诱导或有人当托来抬高价格，也可能涉嫌诈骗罪。
直播难回溯导致乱象举证难
对于这些乱象出现的原因，重庆一家MCN机构负责人陈先生（化名）认为："都是钱惹的祸，《资本论》里有句名言——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就我了解的情况来说，擦边主播非常赚钱，只要拿下一个‘大哥’（愿意重金刷礼物的网友），就能赚几百万，主播、平台、公会都能分成，已经形成了一种直播变现模式。"
张小强教授客观分析了成因："实际上，相关部门出台了有关直播的各类规章制度，对直播内容都有详细规定，但是对直播管理的难点在于其传播是实时的，直播之后很难再回溯。因此给用户、平台和网络信息主管部门执法取证造成了困难，导致乱象丛生。我认为直播乱象的主要原因，是直播平台对主播的监管和对观看直播用户的保护不够有力，没有完全落实直播管理规定中的义务。"
张公典律师也从法律角度进行了解读："直播乱象频出的原因，我个人认为，一方面主要是主播及所属公司，为获取巨额利益，游走在法律边缘或触犯法律；另一方面，也和平台监管有关，主要是滞后，往往是出了问题再监管。"
屡禁不止代表平台监管有漏洞
对于直播中可能出现的问题，相关部门曾出台了多项管理规定：2016年12月1日施行的《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2020年3月1日施行的《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2021年5月25日施行的《网络直播营销管理办法（试行）》。张公典律师认为，从国家层面来看，《网络直播营销管理办法（试行）》实际上对直播行为进行了详细的规定。其中第十条规定，直播营销平台不得为直播间运营者、直播营销人员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商业宣传提供帮助、便利条件。第十五条规定，直播营销平台应当建立健全投诉、举报机制，明确处理流程和反馈期限，及时处理公众对于违法违规信息内容、营销行为投诉举报。第十八条规定，违反本办法，给他人造成损害，要依法承担民事责任；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尚不构成犯罪的，由网信等有关主管部门依据各自职责依照有关法律法规予以处理。所以，（整治直播乱象）关键问题还是在于法律法规的落实。"
户外主播被网友质疑摆拍造假。网络截图
张小强教授赞同上述观点，并认为："主要责任还是在直播平台身上，他们有落实我国直播管理规定的义务。例如有的擦边主播被封禁几天后复播，如果后面的开播没有不良内容，说明平台监管有效；反之则代表平台没有及时监管，或监管政策有漏洞，也不排除部分平台为了流量而放任的可能。当然，由于主播海量，监管成本较高，部分主播为规避风险，会选择凌晨以后开播。建议平台对凌晨不良内容的高发时段和高发账号进行重点关注，并开展协同治理，不仅向观看直播的用户提供直播中的不良有害内容的举报渠道，还可以从技术上为他们留存不良有害内容证据提供便利条件。"
MCN机构负责人陈先生从从业者角度表示："其实最近几年各大平台的监管力度都在加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些违规账号被集中通报处罚、封禁。我的公司主要是做美食探店和直播带货，走的是长久经营思路，所以不会铤而走险赚快钱。至于某些游走于法律边缘的主播和公司，我只能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让主播实名制不再形同虚设
在整治直播乱象的讨论中，不少网友提到了一种应对办法——对主播引入实名制，这样主播就不敢明目张胆地违法乱纪了。对此陈先生表示："实际上，现在我所在的抖音平台，对大主播和公司已经实施了实名制，我的几个账号都可以看到公司名的。至于小主播也推行实名制，我个人也是比较支持的，这样可以增加可信度。"
张公典律师也看好主播实名制："我个人持赞同意见，实名制有利于事后对主播的追责和通过法律途径进行诉讼，也使得主播在带货时会更为谨慎，减少不当的虚假或扩大宣传。"
张小强教授则表示："按照《互联网直播服务管理规定》第十二条规定，主播本来就该实名制，只不过该规定的提法是‘后台实名、前台自愿’，但是部分主播可以通过更换帐号或者平台等方式规避监管。对此，一是应将实名制落实，加强对使用他人身份信息开设账号直播的监管力度；二是增加平台间的协同，允许平台间共享直播账号黑名单。加上互联网主管部门强化对平台的监管，要求平台依法依规落实自己对直播用户的身份信息审查义务和对信息内容的治理责任，势必会有效整治直播乱象，还网络一个清朗的环境。"
本文原文来自上游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