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很多年轻人,不觉得“断子绝孙”是件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现在很多年轻人,不觉得“断子绝孙”是件可怕的事情?
“断子绝孙”曾经被视为一种恶毒的诅咒和谩骂,但如今,这种诅咒正在年轻群体眼中失去其威慑力。为什么现在很多年轻人,不觉得“断子绝孙”是可怕的事情?这种观念的转变源于多重力量下的心理重建。
宗族共同体的瓦解
首先是宗族共同体的日渐瓦解,不管是新生代农民工还是白领,工作地点的更换频率远高于过去,高度的流动性截断了传统宗族社会的根本,城市经济取代了乡村经济,前者是多元融合的陌生人经济模式,具有高度的自由。同样,宗法制度也要让位于城市统一管理,社会保障覆盖宗族保障。现代生存方式是灵活的发散网状结构,个体已经不能从宗族中获取经济基础和支持,甚至宗族对个体的抑制作用已大于保障作用,出走是必然的,“断子绝孙”背后“传宗接代”的意义正在无形中削减。
风险社会理论的影响
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提出了风险社会理论,该理论指的是:现代社会中由于科技进步和工业化带来的新型风险。传统社会中的风险主要来自自然灾害,现代社会中风险的性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它主要指由人类活动创造的风险,个体化生存的风险也是其中之一,年轻人的生育不仅不能缓解个体生存风险,反而可能加剧生活困境,而这一切都得人们自己主动承担和负责。
生活模式的改变
因为生活模式已然发生更迭,年轻人在加速中前行,现代社会中时间结构的改变对个体和社会造成了重大影响,日常通勤和加班极大压缩了年轻人每天可自由支配的时间,“熬夜”就是抢时间的一种表现。在空间上,租房费用占据收入的比重一直高居不下,居住空间也是愈变愈小。年轻人在时空上都有强烈的被剥夺感,生存资源的进一步压缩意味着个体化生存风险的扩大,生育其实是“奢侈品”。
认知锚定效应
社交媒体为之定下了认知锚定效应,具体是指:人们在做决策时,过度依赖最初获得的信息,并不自觉地将其作为决策的基准。即生育开销的心理预期在人们心中被大大拔高,深刻影响着人们的人生决策和选择。
物质和心理的双重压力
物质和心理的双重压力下,“延续香火”从光宗耀祖变成慎而又慎的事情。其次在生活观念上,年轻群体满足基本生存需求后,更追求自我实现,自我实现的需求是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中的最高层次,它具体包括:从事符合自己价值观和兴趣的工作;不断挑战自我,实现个人成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追求生命意义的深刻理解和追求。人生清单里,养育孩子的比例已经低于做那些代表个体追求个人潜能、才能和创造力最大化发展的事,最明显的是寺庙里求财的人数比求缘的人数多出几倍。
女性意识的觉醒
当年轻人将人生价值定位在自我实现,认为生命的意义在于过程而非延续,注意力更多聚焦在超越延续的价值追求时,生儿育女的边际效用开始递减。不仅如此,女性意识的觉醒也是观念转变的一部分,过往女性是排在男性后面的“第二性”,是附庸和从属的关系,一直以“他者”的边缘地位存在。女性的独立人格被压迫,不得已成为父权制中别人希望她成为的样子。女性意识觉醒后,从“他者”变成“自我”,摆脱了传统观念的束缚(其中一个就是“生育工具”),婚姻与家庭渐渐不再限制她们,没人能强迫主动不育的女性生孩子,婚姻中性别压迫的现象被持续溶解。这种情况下,当代年轻女性首要考虑的是自己的价值和独特性,争取平等的就业机会和职业发展空间,如果继续盲目进入婚姻与繁衍,这比“断子绝孙”更为可怕,意味着她们又不加思量地进入社会范式的规训中,失去自我探索的勇气,被桎梏在传统家庭角色的枷锁中。
新的家庭模式
多种观念的更新使得生育的意义被拆解。不过年轻人并非无依无靠,虽然纵向的繁衍不顺利,可横向的联接却日趋紧密,年轻群体在建构着自己认可的家庭模式以此获得情感支持。豆瓣“不婚不育互助会”小组聚集着几十万成员,小红书的独居生活展示是从不过时的主题,各种平台上但凡涉及不婚不育的话题都能吸引来高涨的阅读量。这种自愿结成的共同体与传统的家庭模式完全不同,可提供的情感功能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将不生育视为对后代负责的表现,如果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父母,不能给孩子理想的成长环境,那么还不如不生。这并不是意味着每个人都要成为专家级别的资质才能生孩子,但父母必须提供的是对孩子的情感支持和安全感,帮助孩子建立自信和自我价值感,确保孩子的身心健康,防止任何形式的虐待或忽视,并且逐步学会放手。
新的伦理观念
生育不再被视为家族使命,传统生育观念被为人父母的责任取代,新的伦理观念是对孝道的筛选和升级,体现的是对新生命的敬重。不觉得“断子绝孙”是可怕的事情说明孩子不该成为寄托上一辈生命意义的产物。这种观念的改变是在一系列社会因素的共同发力下诞生的果实,既包含着对现实的清晰认知,也孕育出了年轻人超越性的精神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