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后,日本对本国“身份”的认知,发生了怎样转变?
二战后,日本对本国“身份”的认知,发生了怎样转变?
二战后,日本对其"海洋国家"的身份认知经历了怎样的转变?从历史到理论,从战略到现实,本文将为您详细解析这一复杂而深刻的话题。
日本作为被海洋包围的列岛国家,利用海洋进行防御与制霸的海权意识,在明治维新前后就已出现。
日本曾通过中日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建立了它在西太平洋上的霸权,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占领了德属密克罗尼西亚,完成了日本海洋国家的布阵。
但与此同时,日本还试图打破海权论者马汉的"海权国家与陆权国家不能兼具"的观点,不断向欧亚大陆腹地推进,结果双向受阻、全军崩溃。
战后,日本以此为战败经验,重新思考了国家立国的根本,将视野专注于海洋,从而确立了具有现代新综合海权意识的海洋国家战略。
过去人们对海权的认识和应用,主要受到马汉海权学说的影响,在欧洲列强争霸世界的历史运动中去理解和诠释着它的含义。
在马汉看来,海权包括凭借海洋或通过海洋能够使一个民族成为伟大民族的一切东西,是国家兴衰的决定性因素,是一个国家控制航海活动的能力。
"海权的历史乃是关于国家之间的竞争、相互间的敌意以及那种频繁地在战争过程中达到顶峰的暴力的一种叙述,……为了使本国民众所获取的好处超越寻常的份额,有必要竭尽全力排斥掉其他竞争者:要么通过垄断或强制性条令的和平立法手段,要么,在这些手段不能奏效时,诉诸直接的暴力方式。"
英国正是通过掌握制海权,才从一个岛屿小国一跃发展成为世界海上强国。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强化海上军事力量,确保海上航路安全,通过获得制海权来促使国家经济繁荣和财富积累的认识就成为了各国对"海权"的最初理解。
这种理解通常被称作"传统的海权观"或"狭义的海权论"。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国际形势的变化和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改变了传统的海军地位和作用,人们对"海权"的认识和应用也发生了重大变化。
20世纪70年代,苏联海军元帅戈尔什科夫提出了"国家海权"的概念,拓宽了传统"海权"观念的内涵。他在其著作《国家海权》一书的序言中首先指出:
"开发世界海洋和保护国家利益,这两种手段有机构成的总和,便是海权。一个国家的海权,决定着利用海洋所具有的军事和经济价值而达到其目的之能力。"
他所谓的"国家海权",是说国家海权作为一种体系,其特点不仅在于各要素之间存在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如军事、商船、渔业、科学考察船队等,而且还与海洋环境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因而这种体系在与海洋环境的相互关系中,就显现出其完整性。
由此可见,在戈尔什科夫的"国家海权"思想中,最重要的是增加了"开发世界海洋、利用海洋资源、保护海洋环境"的"海洋权益"理念。
海洋权益包括海洋权利和海洋利益两个方面。海洋权利是指国家领土向海洋延伸而形成的权利,属于国家主权的范畴,主要包括领土(领海)主权、海洋水域的司法管辖权、海洋资源开发权、海洋空间利用权、海峡通道管制权、海洋科学研究权等权利。
海洋利益则是指国家在海洋上所获得的受法律保护的全部利益。通常来说,海洋权益在利益层面上主要体现为海洋的政治权益、经济权益、科技权益和安全权益等,这些权益与国家的生存发展休戚相关,并与国家的综合国力紧密相连。
因此,国家为了获得海洋权益,就需要相应的力量支持,这主要包括海洋资源开发能力、海洋科研考察能力、海上运输能力、海上安全保障能力等,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国家海上军事力量。
这些力量共同构成了戈尔什科夫所说的"国家海权"的完整力量体系。
日本对于其国家身份的认识与定位,从古至今都与海洋密切相关,这主要源自于日本四面临海的地理位置。
所以,自日本对国家身份出现认识开始,日本就将自己定位在"海洋国家"的位置之上。
但自日俄战争以后,随着日本向大陆扩张的不断深入,梦想拥有大陆霸权的日本却忘记了自己"海洋国家"的身份,最终导致日本走向了覆灭国家的深渊。
二战结束以后,日本在反思战败教训的时候,很多学者都认为是背离海洋国家生存基本的"大陆政策"导致了日本的失败,所以日本需要重新恢复它"海洋国家"的身份。
战后,日本"海洋国家"的身份首先在日本首相吉田茂的"贸易立国论"中得到了确认。吉田茂认为:
"日本是一个海洋国,显然必须通过海外贸易来养活九千万国民。既然这样,那么日本在通商上的联系,当然不能不把重点放在经济最富裕、技术最先进、而且历史关系也很深的英美两国之上了……这样做最简便而有成效。总之,这不外乎是增加日本国民利益的捷径"。
从这段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日本最初对"海洋国家"的定位是以通商贸易为基础的。
对于日本来说,其地理位置紧邻东洋却不是东洋,同时又远离西洋,在这种两不相连的地理下,显得十分尴尬,但从另一方面也说明其优越海上通航能力,能为其带来了活跃于世界政治舞台的可能性。
只要日本可以采取合理发展政策,与各国交好,互通商贸,日本的位置就会拥有巨大优势》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够限制军事力量、采取妥当的防卫政策。日本也许是一个资源贫乏、人口过剩的国家。可是,它也具有作为‘通商国民’的巨大优势。今后是一个开发的时代,在这样一个时代里,日本能够开发的国土也许并不多。但是我们的国境在广阔的大海。"——高坂正尧
在高坂正尧这里,他对日本"海洋国家"的认识又向前推进了一步。他除倡导日本建立"海上通商国家"模式外,还将日本的未来定位在了无限广阔的海洋开发的道路上,并由此引起了日本社会的高度关注。
随后,关于海洋开发的议论兴盛起来,如佐佐木忠义等人的《海洋开发:技术与产业》、《海洋与开发》、《海洋开发事典》,日本海洋产业研究会编写的《海洋开发问题讲座》、《前进中的海洋开发》,东京大学出版社的《海洋学讲座》以及东海大学出版会的《海洋科学基础讲座》等书籍陆续出版。
此外,各种关于海洋开发调查的机构也纷纷发表了研究报告。
关于日本国家身份的定位问题,中增根康弘在他的《新的保守理论》一书中,从地缘政治的角度,相对于大陆国家而言也提出了"日本是海洋国家"的论断。他认为:
"从历史上看,日本一旦抛弃自己的海洋国家身份,试图占领大陆,或者与大陆国家建立同盟,基本上都是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最具代表的例证就是二战时日本与大陆国家德国结盟而导致败亡。与此相反,日本与海洋国家英国结盟时却赢得了日俄战争的胜利。
这种看法可以说是冷战格局下的产物,但在后冷战时期这样的认识仍然充斥在很多日本学者的思想之中。
冷战结束后,日本对"海洋国家"的身份再次进行了确认。
从1998年开始,以伊藤宪一为理事长的"财团法人日本国际论坛"组织各方面的学者,成立了"海洋国家讨论会",就日本的同一性、日本海洋国家的构想、日本未来的国家发展战略等问题展开了长达四年的研讨。
最终,该讨论会在汇集各种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为日本的国家身份确定了两个定位:一是确定日本是位于东北亚地区的四面环海的海洋国家;二是确定日本是非欧美国家中最早实现现代化的民族。这两个确定彼此间紧密联系,并暗示了日本未来的发展道路。
关于"海洋国家"的定位,之所以称作海洋国家而不是岛国,是因为,在人们的心理意识中,岛国往往被认为是自我封闭、目光短浅、气量狭小的内向型社会的特征。
相反,"海洋国家"却带有面向世界、勇于探索、气概宏大等褒义特征。
所以说,日本在这个国家身份的定位中,想要确立的更是一种宽广的心态,或者说是要摆出这样一种气量大度的姿势,这与日本长久以来自卑的"岛国根性"密切相关。
从这个定位中,我们还可以看出,此时作为经济大国的日本,已不再满足仅以通商贸易为基础,以海洋资源开发为目标的国家身份定位,而是要以"海洋国家"的身份在世界新秩序的构建中发挥作用。
其本质与日本要成为政治大国、军事大国的目的并无二致。日本"海洋国家"身份的内涵更加深广,需要我们认真地分析和思考。
本文原文来自网易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