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艺家白明：打破完美，大成若缺
陶艺家白明：打破完美，大成若缺
中国当代著名陶瓷艺术家、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白明以《大成若缺》系列作品闻名于世。他从老子《道德经》中获得灵感，通过打破传统陶瓷的完美形态，赋予器物以独特的精神内涵。他的创作不仅展现了对材料的深刻理解，更体现了对人生和艺术的独到见解。
“当我们已经可以把一个器物做到完美的时候，很自然地就会向自己提问：再往下走，该怎么办？”
这是中国当代著名陶瓷艺术家、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陶瓷艺术委员会主任白明在创作他的代表作《大成若缺》系列时的自我思考。他的陶瓷创作，起初是从实用器开始，后来才摆脱器物的实用性，向艺术的领域延伸。而《大成若缺》系列就是最好的例证。
以“撕裂的力量”赋予器物精神
《大成若缺》取意于老子的哲学著作《道德经》，原文为：“大成若缺，其用不弊”，意为完美的事物即使看上去有缺陷，但依然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白明恰恰是从这句话中，洞察出了藏在陶瓷器背后的“精神气儿”。于是他开始逆向思考——如何给手中捏造的器物赋予内禀精神。
《大成若缺》系列001（2003）
1998年的一天，当白明在景德镇如常地拉坯制作一张陶盘时，在大盘还柔软的情况下，他用泥浆和坯粉在陶盘上点缀肌理，似是“画油画”一样。这种与烧制的陶瓷截然不同的柔韧、自由和灵活，让白明感受到了“泥”作为材料本身能传达出的丰富情感。以丝线、泥浆、刻刀在坯体上做出的花样肌理，与完好无损的陶盘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这也深深抓住了白明的心。
《大成若缺》系列002和003
白明发觉陶瓷的精美并不一定源于表面莹润如玉的“釉”，构成它本体、肌肉以及自身生命的“泥”也很有魅力。
“我们一直接受惯了精致的材料、实用的功能，所以当想要融入情感去表达时，它的功能性就在作品里退化了。一旦表现泥土作为材料本身的时候，它另外一面的丰富性就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来。”白明将眼光投到构成陶瓷本身材料的“泥性”上，选择大胆地破除器物和坯体的完整性，将陶盘撕开一角。《大成若缺》系列便由此诞生。
《大成若缺》系列005
在《大成若缺》系列的开篇之作中，令人感到惊喜的是那“被撕裂”的盘壁。白明说：“当你在一个旋转的力中介入另外一种力量时，泥坯的表情和结构就发生变化。有时候我会做一些‘自由’的杯子，拉坯的时候故意地动它一下，然后就会诞生意料之外的动感，这种动感很令人迷恋，而泥土本身的呼吸也体现出来了。”
白明在创作《大成若缺》
《大成若缺》系列的陶盘，与传统的陶盘相比盘壁更高，这也是白明为了做出盘壁的“撕裂感”而精心设计的。撕开的地方必须显得自然，有始有终、有起有伏，在呈现出泥土柔软的同时，更要给观众传达出一种力量与平衡。在白明眼中，最重要的是能传达出陶瓷背后的“精神”。
从掌控材料到理解材料
“我不是想把它变成缺点，而是希望通过外力去研究材料作出的反应，研究材料自身的表情。如何处理好一个规整作品上的许多不平衡，呈现出新颖的视觉表达，这是在创作中比较困难的地方。”白明解释道。
在给泥坯施加外力时，想要产生一个与旋转完全吻合的平衡力很难。更多的时候，是在开“盲盒”，撕下去也并不清楚会裂到哪里；在坯体干燥、烧制的过程中，可能还会顺着力量继续向下开裂，有时甚至完全坍塌。
《大成若缺》（2023）
无所谓失败或是成功，白明享受每一次创作的过程。“如果没有失败的作品，那我给它一个外力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艺术创作本身是属于艺术家的私密空间，白明在做陶瓷的过程中会代入自己的情绪和思考，去体会和揣摩人与陶瓷之间的契合之处。这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让他重新反省现实生活中擦肩而过的幸福与美好。
《大成若缺》局部（2024）
在《大成若缺》系列中，白明还试图传达对人生的思考。“作品上的残缺对应人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种种意外。可能是火灾、车祸，也可能是先天的、后天的残缺。我们创作的过程是在和芸芸众生打交道，本质上还是人在思考。”白明试图从控制材料逐渐转变为理解材料，“我们不断地从一个无生命的物质里体会生命感，其实也是向泥土学习，塑造我们自身善良、柔软的品质。”
白明在创作《大成若缺》系列
在他眼中，艺术的属性就包含着人文。他表示：“如果能够给材料一点自由，让它自己的生命发生，可能并不让你觉得满意，但是这个时候不再是你创造了它，而是它教育了你。”
创造面向未来的新东西
作为白明早期的作品，《大成若缺》标志着他作为艺术家的蜕变。谈到工艺匠人和艺术家两者的区别，白明表示：“技术是可以学的，但如果陶瓷艺术家仅仅体现于做陶瓷的技术，那没有必要来上大学，也没有必要接触具备这个时代人文精神的内容。”
早在他在景德镇学习陶艺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地认识到技术只是他不断地靠近材料的途径，可以通过反复地训练习得，但艺术家最终的目的不是追求完美的技术，而是识别度。
白明作品《管锥篇》
“如果是不小心把陶盘弄缺，做出来的作品和艺术的关系也并不大。因为不是有意地在艺术的领域、在逻辑和审美之中做出的改变，反而是技术有所欠缺。”艺术的标准，对白明而言不仅仅是与众不同，更关键的是艺术家通过他的作品在有意识地表达、经得起旁人的质疑，最终得到社会的认同。
熏烧而成的《大成若缺》（2024）
而如何取得社会的认同，就需要艺术家不断地学习丰富自己的阅历，不断地结合时代的背景探索和创新。西方空间主义的创始人卢西奥·丰塔纳就常常在作品上留下孔洞和裂痕，这是他最经典的空间主义的符号。《大成若缺》系列中撕裂的盘壁，正是白明在尝试构建个人的符号。在课堂上，他也常常教育学生保持开阔的视野，把艺术家的风格与建树，同他所生活的时代环境，文化地域都联系起来。
白明在为陶瓷拉坯
尽管《大成若缺》系列以《道德经》中的意象命名，但白明却并不认为作品只是表达道教思想。他表示：“我从小受中国传统的滋养，用的是中国的瓷土、中国的工艺，但我的形式不再是大众认为的传统瓷器的样子。我们无法割裂跟传统的关系，但创新就是要制造出面向未来的新东西。”
创作对白明来说，更重要的是如何用已有的知识，结合时代创造出崭新的、有价值的东西。他通过学习，读懂了西方的当代艺术，但并不会刻意地迎合对东方传统的刻板印象。相反，他选择以一种渐进的方式重新认识传统艺术。
在白明的作品中，他拓展了传统陶瓷的边界，打碎了禁锢着器物本身的枷锁，将陶瓷、釉质和画笔从那些不断自我重复的古老器型和纹饰中解放出来。
艺术没有标准答案，而白明所做的，不过是给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答案。
他用陶瓷记录时间的痕迹，推动中国当代陶艺的发展；
他的作品被大英博物馆等世界级艺术机构收藏；
他将中国传统美学与现代艺术完美融合，为当代艺术注入新的活力；
他以艺术为生活，以生活为艺术；
他就是中国当代著名陶瓷艺术家、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陶瓷艺术委员会主任白明。
白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长聘教授、美术馆执行馆长，博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陶瓷艺术委员会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上虞青现代国际陶艺中心主任，景德镇陶瓷大学特聘教授。《中国陶艺家》杂志主编，法国艺术与科学技术委员会委员。
白明教授是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陶艺家、学者，建立了中国现当代陶艺的理论基础。著作《景德镇传统制瓷工艺》获第十四届中国图书奖，作品多次被用于APEC会议、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G20峰会陈列，2015年，创作《红韵中国》大盘国礼赠送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2022年，为北京冬奥会设计创作国礼《冬奥·文君瓶》和《冬残奥·文君瓶》；2024年，为巴黎奥运会设计创作特许商品《凯旋尊》。
一部陶瓷史，也是一部中国史。
从陶瓷流变认识文化发展，从陶瓷之美感受中国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