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玩崩了，时代变了
文玩崩了，时代变了
近年来，文玩市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变革。从文玩核桃、菩提到和田玉，曾经被视为投资品的文玩价格暴跌，拍卖市场成交率连续四年下滑。与此同时，年轻人的加入正在重塑这个传统行业，文玩电商蓬勃发展，直播间成为新的交易阵地。
文物艺术品拍卖成交率和均价连续四年下降
三年前入坑文玩手串的伍梓芳，见证了市场的巨大变化。她前年以7000多元购入的一条百香籽手串，如今市场价仅1000元。疫情时期，她以6200元入手的一条凤眼菩提手串，如今在闲鱼上挂了数月，标价1000元仍无人问津。
到底哪些文玩价格跳水了？通过对204条相关微博讨论进行词频统计发现，文玩核桃因早年的疯狂炒作和后来嫁接、模具等工业化种植手段的广泛使用位列榜首。青皮，即文玩核桃未扒皮时的原果，同样出现在前列。
核桃火爆时期，一颗100元买下的青皮，如果剥开后是大尺寸三棱正奔（三条棱，夹角各120度，从上看像奔驰车标），卖出几十上百倍不成问题。2013年时，7个一枝生长的大尺寸官帽青皮卖价曾达到4.2万。如今的文玩地摊上，青皮核桃大多十块上下，按斤称、按筐端的摊位也比比皆是。
此外，菩提、橄榄核之类的树籽类文玩和蜜蜡、绿松石、和田玉等宝石类文玩也多次被提及。
拍卖场一向是高端文玩市场热度和风向的试金石，也是最早能够窥见退烧端倪的地方。根据雅昌艺术研究院的统计，2020年以来，国内文物艺术品拍卖成交率和成交均价连年下滑，成交均价下降幅度甚至达到三成。而从年度成交总额来看，疫情过后的2023年有所回温，但考虑到之前几年大型拍卖活动较少，总体恢复程度不达预期。
为什么有文玩崩盘？
以核桃为例，知乎问题“文玩核桃为什么崩盘了？”下的评论和回答或许可供参考。实用价值和稀缺性的缺乏，供大于求，商家炒作是最多被提到的三个原因。
人们擅长给普通物件包装故事，以制造稀缺。比如滴血莲花，一种盘玩后颜色鲜红的树籽文玩，因形似佛教象征物莲花，被商家包装出昂贵的宗教属性——什么十八颗滴血莲花组成的手串手持象征佛家十八界、十八种烦恼，什么莲花七瓣就是佛祖降生走的七步——让其曾在北京潘家园被卖出六位数天价。后来人们发现，这就是海南椰菠萝的种子，至于是七瓣八瓣还是九瓣，全看雕刻师傅发挥。2013年前后的“菩提之王”莲花菩提也曾动辄上万元，2017年来源被揭露，神坛之物原来是人工培育的酸枣核，如今品相最好的一串不过200块。
商家对信息差的垄断逐渐被网络和电商打破也是重要原因。伍梓芳是被一条星月菩提的小红书视频吸引进文玩圈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她刚开始玩的时候，星月还流行追捧“大留白”，就是珠子上的黑点少而稀，一条能卖上大几千块。后来她才知道，这只是星月菩提的一种加工方式，原果打磨得越狠，越靠近果实中心，星点越少。她手上那条“大留白”星月的价格，当然也一落千丈了。
“也有在疫情洗礼后大家的口袋都空一些，”吴坡解释，“文玩不是衣食住行，玩又不是必需品，大家手里得有闲钱，得有心情。”根据他对身边其他商家的观察，近几年文玩市场受经济环境的影响，可能得有四成之多。
以直播鉴宝起家，曾在一年之内完成5轮融资，累计融资金额达4000万美元的头部文玩电商天天鉴宝在2022年被曝出拖欠员工工资和商家货款，金额达数千万。同年5月，天天鉴宝相关机构全部停止运行，几位“网红”鉴定师均声明已经离开。
今年七月，号称“京城第一文玩收藏家”，观复博物馆创始人的马未都一次性解聘旗下三家主营文古玩艺术品公司的一半员工。在给被裁员工的通知信中，观复文化称，“公司今年在所涉及领域和项目业绩均出现明显下滑，每个部门的人都看得见所负责的平台数据出现崩塌，大家明显感到严冬已经到来。”
过山车上的文玩，和曾经的炒君子兰、炒鞋似乎没什么不同。当一个没法标准化的产品遇上猪都能飞起来的风口，轻而易举地成了泡沫聚集地。当市面上的钱变少，包裹着宗教属性、文化素养的泡沫就破灭了。
血拼市场地摊到力战直播间，年轻人开始整顿文玩
吴坡的工作室开在海南省文昌市会文镇，是最大的星月菩提集散地，根据市政府网的信息，镇上700平方的会文佛珠交易市场流通往来了全国90%的星月菩提。2021年时他决定专做星月菩提搬来会文，那时佛珠市场的火爆程度令他至今都印象深刻。“你在市场的楼里面走路的话，你的脸离你前面人的后脑勺大概就一拳（距离），就是人挨着人。”以前市场好的时候，很多经销的商家都会来市场拿货，往来的游客也不少。“现在你打眼看过去，从眼跟前到尽头的摊位基本都能看见，整个市场加上卖东西的也就四五十人吧。”
现在专门来会文镇星月特色游的游客还有，但少了很多，而无论是自己加工还是经销的商家也都选择将经营重心转移到线上。以吴坡为例，他销售额中的90%来自各个电商平台，主要是直播间，占比和流水都每年提高。
新的时代来了，文玩人也从血拼市场地摊转战直播间。据华经研究院估算，2016之后，中国文玩电商行业蓬勃发展，从年交易规模200余亿，直奔2000亿。文玩直播间的兴起，也间接导致了前述的信息垄断被打破，商家们彼此竞争比价，带来了很多炒作出的天价文玩价格崩盘。
京东的《2024年货观察报告》也发现，盘串又成了风潮，文玩手串爆款的成交额同比提高了80倍。特别的是，与我们刻板印象中的北方中老年大爷才爱盘珠子不同，00后消费菩提手串成交额同比暴涨32倍，90后消费十八籽、黄水晶手串的也增长了658%。
年轻人开始在文玩消费中占据起举足轻重的位置。“我真的感觉，玩新东西的年轻人，或者新入局的玩家，都更加偏配饰化，小型化，日常化了，不像之前一样给它（文玩）赋予更多东西，什么理财属性，宗教属性，或者盘玩属性。简单好看就行了。”他说。
文玩的泡沫褪去，但故事还没结束。对于越来越多的人来说，它成为了一种单纯的饰品，买个喜欢的文玩，就像买个漂亮的发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