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的人无法在脑海中想象声音
为什么有的人无法在脑海中想象声音
为什么有的人无法在脑海中想象声音？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涉及复杂的神经科学原理。本文将带你走进"心声失聪症"的世界，探讨这种罕见现象背后的心理学和神经学机制。
图源：Pixabay
杰西·唐纳森（Jessie Donaldson）在她的音乐生涯中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尽管她已经吹了26年的长笛，对贝多芬的《第二浪漫曲》等复杂乐曲驾轻就熟（这是一首由长笛、双簧管、巴松管、圆号和小提琴组成的甜美而庄重的作品），但她却无法在脑海中模拟音乐声音。
对于这位居住在新西兰奥克兰的职业治疗师来说，在精神上排练长笛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当她想象自己几十年来掌握的音乐时，她只能回忆起自己练习过的指法，但听不到脑海中的声音。在那一刻，杰西的脑海中充满了音乐的节奏和结构，却“听不到”她的长笛发出的实际声音。
从她记事起，她的记忆中也是同样的安静。“我知道笑声是什么，但我无法在脑海中听到笑声。我的记忆里没有声音。”杰西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遇到了一位研究员，她才发现自己的这种情况并不是个案。
如果你想到一种声音，如狗叫声、爱人的声音或喜欢的曲调，你能在脑海中听到这种声音吗？你是完全听不到，还是脑海中的声音就像在现实中听到的同样生动？又或是介于两者之间？研究人员早就发现，人们的感官想象力千差万别。但直到最近十年，他们才开始密切关注处于这一现象两端的人。
几年前，奥克兰大学心理学教授安东尼·兰伯特（Anthony Lambert）对那些缺乏在头脑中想象声音能力的人产生了好奇。当时，他举办了一场关于 心盲症（aphantasia）的研讨会。心盲症是英国神经学家亚当·泽曼（Adam Zeman）在 2015 年创造的术语，用来描述无法在头脑中调用视觉图像的情况。粗略统计，每25人中就有1人患有心盲症。在课堂讨论过程中，兰伯特教授突然意识到，虽然人们通常能够在头脑中“看到”图像，但能否在头脑中“听到”声音则是另一回事，在这一领域却常常被忽视。他提出，这一点值得深入研究。如果我们要研究它，也许需要为它取个新名字。
在 2021 年与奥克兰大学研究生瑞什·欣瓦尔（Rish Hinwar） 共同进行的一项研究中，兰伯特首次提出了 "anauralia"（心声失聪症）这一术语—这个词语类似于aphantasia。兰伯特和欣瓦尔发现这两种病症之间存在明显的重叠。他们对 128 名研究参与者进行了小规模抽样调查，其中包括 34 名心盲症患者。结果显示，他们中的 82% 同时也是心声失聪者，其中只有一名失神经症患者能在头脑中产生正常的视觉意象。之前的研究已经描述了视觉和听觉想象力的个体差异是如何通过一个特定脑区－－即参与行动规划和执行的辅助运动区－－的灰质数量来预测的，这表明两者之间存在神经联系。
在头脑中模拟声音的能力对于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多项活动都至关重要，包括阅读和各种形式的计划、思考和决策。例如，一些研究表明，我们利用内心和对话的方式来计划任务、进行批判性思考、解决问题，甚至控制自己的冲动。
兰伯特实验室的博士生佐伊·米·谢尔普（Zoé Mi Schelp）想知道心声失聪症会对工作记忆产生什么影响。谢尔普表示：无论是记忆电话号码、信用卡和购物清单，我们都需要使用视觉想象来作为记忆的辅助。那么，无法想象声音会不会导致记忆力的下降呢？
心盲症经常被研究人员与另一种新发现的罕见综合症联系在一起，这种综合症被称为严重自传体记忆缺陷，简称 SDAM。SDAM患者无法在脑海中重温过去的经历。一项初步调查显示，在2000名SDAM患者中，超过一半的人也患有心盲症。
在一项尚未发表的小规模研究中，兰伯特和谢尔普召集了 10 名心声失聪症患者和 10 名正常参与者，共同进行了一项工作记忆测试。他们向参与者展示了单词表，要求他们按照正确的顺序记忆和重复。其中一个例子是向受试者逐个展示一串发音相似的单词－-cab、can、cad、cap，每个词语的间隔都是一闪而过的空白屏幕。
看完这些单词后，受试者需要依次背诵这些单词。过去的研究告诉我们，要记住一连串发音相似的单词非常具有挑战性。但谢尔普和兰伯特团队的其他成员假设，患有心声失聪症的人可能不会受到同样的影响，因为他们的记忆可能不依赖于声音模式。但是，研究结果并没有证明这一假设：事实上，所有参与者都感受到背诵相近的词汇存在挑战。
谢尔普推测说：这可能是因为，尽管心声失聪症患者难以想象声音，但仍然能够记住自己说过的话。换句话说，他们仍然能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兰伯特提出了另一种推测。“也有可能在心声失聪症患者中，声音的感官表征只是低于意识水平。”他指出，神经影像学研究发现，在大脑的视觉感官区域与负责调节思想、行动和情绪的前额叶区域之间，心声失聪症患者显示出比正常人更弱的连接。
兰伯特解释道：虽然感觉区域本身可能正常工作，但它们与大脑中其他区域的相互作用可能发生了变化，导致意识中不存在这些感觉的表征。为了进一步验证这一理论，兰伯特希望通过即将进行的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研究来探索这种假设的可能性。
但是，这项研究的结果也引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如何知道心声失聪症患者所描述的是一种实际存在的神经情况，而不仅仅是一种对内心体验的不同理解方式？想要理解这一点，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的乔尔·皮尔逊（Joel Pearson）和他的团队的研究成果或许提供了答案。皮尔逊发现，患有心盲症的人存在一个可测量的生理反应：与普通人不同的是，当他们想象明亮的形状时，瞳孔不会不由自主地收缩。借此启发，兰伯特实验室的博士候选人盖奇·奎格利·坦普（Gage Quigley Tump）最近完成了一项研究，探讨是否可以通过瞳孔测试来识别心声失聪症患者。
至于杰西，她同时患有心声失聪症和心盲症。当问及她的梦境时，她的梦境经常是颜色暗淡，并且不会出现明确的人脸。杰西回忆说，她在梦中感到焦躁不安，因为她无法与遇到的人物进行交流，但这种挫败感似乎并没有渗透到她清醒的生活中。她说：“我不认为这会影响到我。”
心声失聪症不是一种心理疾病，而是对于人生经历的另一种解读。在与拥有生动的感官想象力的人交流时，杰西有时也会好奇，“那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
参考文献（点击滑动查看）
Kay, L., Keogh, R., Andrillon, T., & Pearson, J. (2022). The pupillary light response as a physiological index of aphantasia, sensory and phenomenological imagery strength. Elife, 11, e72484.
Mueller, S. T., Seymour, T. L., Kieras, D. E., & Meyer, D. E. (2003). Theoretical Implications of Articulatory Duration, Phonological Similarity, and Phonological Complexity in Verbal Working Memory.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Learning, Memory, and Cognition, 29(6), 1353–1380. https://doi.org/10.1037/0278-7393.29.6.1353
Milton, F., Fulford, J., Dance, C., Gaddum, J., Heuerman-Williamson, B., Jones, K., ... & Zeman, A. (2021). Behavioral and neural signatures of visual imagery vividness extremes: Aphantasia versus hyperphantasia. Cerebral cortex communications, 2(2), tgab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