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漳土纸制作技艺：中国造纸术的活化石

南漳土纸制作技艺：中国造纸术的活化石

原始造纸业曾是南漳的重要产业之一，全县纸作坊有数百处之多。上世纪90年代以后，由于受到机制纸市场的冲击，手工造纸作坊所剩无几。岁月流转，南漳县薛坪镇龙王冲村的漳河峡谷中，至今仍有一家造纸作坊。

2009年，土纸制作技艺（南漳）获评第二批市级非遗项目。近日，记者来到漳河峡谷，走访土纸制作技艺第八代传承人秦明炎，听他讲述陈氏在南漳300多年的造纸传奇。

水车转动数百年

记者：土纸制作技艺起源于什么时期？

秦明炎：据专家说，用毛竹造纸的技艺始于唐代。陈氏家族的祖籍最早在江西，以造纸为生，擅于经商。陈家在明朝迁居咸宁500余年，主业是造纸，全家3000多口人在一口锅里吃饭，世称“义门陈”。

后来陈氏祖先从咸宁分居到南漳县冷水河，兴建纸厂，分家后，其中的两兄弟接手漳河源方家纸厂，更名为陈家老屋，也就是如今南漳土纸制作技艺传承的所在地。

陈家世代以造纸为生，曾经富甲一方。中场的陈家老屋和下场的徽派老宅都是当年辉煌的无言见证。

记者：为什么选择在南漳？这是不是与造纸原料有关？

秦明炎：南漳自古物产丰富，境内河流星罗棋布，素有“四十八大泉、七十二河堰”的美称。河流两岸生长着韧性很好的毛竹，是古法造纸的上好原料。

我们的土纸以漳河源本地的毛竹、石灰为主要原料。漳河源本地的高山峡谷间有漫山遍野的毛竹，每年腊月砍竹。漳河二面山的山坡上有丰富的木柴，且漳河二面山都是石灰岩石，有丰富的石灰资源。用块石砌成石灰窑，装进石头，用从山上砍下的木柴，大火燃烧，且日夜向窑内加柴，一般六天六夜，就将石头烧成了造纸用的石灰。这里产的杨条树是造纸的专用原料，具有黏合作用。漳河源头水力资源十分丰富。水车是古法造纸不可缺少的重要生产设备。屋前一条水渠，被引到作坊，带动水车打碓，数百年来周而复始，捣碎已沤烂的竹麻。

目前，国内保存下来的古法造纸作坊，像陈氏古法造纸作坊这样一直在运作的，极为少见。

手工完成72道工序

秦明炎演示抄纸 全媒体记者张亚婷 摄

记者：土纸制作主要有哪些工序？

秦明炎：“措手七十二，片纸来不易。”工艺流程包括伐竹、浸泡、选料、灰浸、堆置、洗料、拣料、浸洗、打料、踩槽、抄纸、榨纸、松纸、焙纸等，共有72道工序，且全部由手工完成。

制作写字绘画的文化纸比较讲究，每年清明节前后砍下幼竹，截成三尺长短，用水碓打破，扎捆，放入凼（纸民称造纸用水池、水槽为凼）中，用石灰浸泡一百天左右，这是造纸过程中耗时最长的工序。

专家称，陈家老屋造纸作坊几乎保持了原始而古老的生产工艺流程，与明代科学家宋应星所著的《天工开物》记录的造纸术基本一致，是古法造纸的活化石。

记者：其中最难的是哪一步？

秦明炎：我觉得最难的是抄纸。我们把踩槽后的纸浆铲到抄纸槽中，再加入山上采集的杨条树根（作用与分散剂相同），注水，制成纸浆。双手端着长三尺、高一尺多的帘床，中间放一片自己用细竹丝编的纸帘，在凼中用力一舀，有节奏地左右轻摇。待水沥干后，一张纸膜出现。然后双手一上一下取出帘子，将其倒扣在右首的木垛板上，再揭开帘子，一张纸便留在垛板上。每张纸的薄厚差不多，全凭手感，需要多年练习。

记者：抄纸这个过程包括了《天工开物》中所说的“荡料入帘”工序，对吗？

秦明炎：是的。每次游客过来，都会在我的指导下，体验这一工序。

记者：陈氏土纸和其他的纸相比有哪些特征？

秦明炎：一是水源，陈氏土纸的质量上乘得益于漳河的水质，适合制作纸张。二是原料，造纸所用的原料都取自漳河源本地，原料具有独特性。三是工艺，土纸从原料加工到制成纸，72道工序全部由手工完成，这种生产技艺全靠师徒传承，世代相传，且原料加工方法，自然天成，全凭经验掌握。四是产品，陈氏土纸是传统工艺草纸，因其质量上乘，当地火纸远销至荆州、汉口等地。历史上陈氏土纸曾是书写、祭祀使用的上好纸品。

守着工坊，守护传统技艺

文保组织在陈家老屋开展土纸制作技艺研习活动（“拾穗者”供图）

记者：您是哪一年出生的？什么时候接触这一技艺？

秦明炎：我出生于1959年。1977年开始给生产队做纸，一直做到1986年。1986年，我上陈家做女婿，娶了陈三爷（陈廷彬）的女儿陈中莲，然后到中场做纸。除了中场，还有上场、下场，原本都是陈家人的作坊。岳父还教我制水车，我又跟四川师傅学做抄纸帘子。

当时，造纸是集体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我们共有七个组，造的主要是火纸。听我岳父讲，以前陈家土纸的字号是“瑞昌祥”，后来改成“同兴胜”，下场作坊的字号是“太元和”。造好的纸用背篓从深山峡谷中背到本县武安镇装船，就地销售，或从蛮河贩运到汉江沿岸。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上基本都是机械造纸，手工纸费时费力，成本高，没有竞争力。

近些年，在政府的关怀下，在媒体的宣传下，在文保组织的帮助下，我们的生活有了改善。

2011年，民间文保组织“拾穗者”在南开大学校友资助下，开展了“漳河源自然生态和文化遗产保护项目”的活动，并成立了“漳纸工坊”，建成吊索桥、布展手工纸陈列室。在知识产权出版社的安排下，我还去安徽、浙江参加手工纸工艺交流活动。2012年、2013年，漳纸工坊采用古法工艺生产出“漳纸一号”“漳纸二号”手工纸。著名文化学者、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推动者冯骥才先生试用漳纸后，题诗：“天然漳纸好，下笔有精神。”漳纸工坊还被《中华手工》杂志授匾“中国最美手工私游地”。

每到节假日，有不少游客慕名前来游玩、采风、访艺，给大家提供热水、食物、住宿，会为我们带来一些收入。

记者：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秦明炎：这里风景优美，但没有深度开发，交通确实不方便。目前，这里只有我们老两口长期居住。有时候客人多了，我女儿也会回来帮忙。

我还想多坚守几年，把这项手工艺技术传承下去。我们守着老屋，守着作坊，还能接待游客，让人们体验水碓打纸、抄纸、晒纸等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