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言 | 面对死亡，安宁疗护能否带来“生死两安”？
建言 | 面对死亡，安宁疗护能否带来“生死两安”？
近期，琼瑶女士自主选择结束生命的新闻引发了公众对“善终”的广泛争议和深入思考：如何避免在痛苦中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以追求有尊严的死亡？
老年临终关怀现状有待改善
安宁疗护的重要性何在？研究显示，我国有近四成的老年人在痛苦中离世，超过八成的老年人临终前生活不能完全自理，接近九成的老年人临终前由家庭成员而非专业人士提供照料。预计到2030年，中国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将达到约3亿，其中相当比例的老年人患有多种慢性病。对于这部分患者而言，以治愈疾病为目的的治疗已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因此，安宁疗护，或称临终关怀、舒缓医疗应运而生。
安宁疗护对病人及家人而言包含两方面内容：一是以减轻患者痛苦、控制症状，而非以治愈疾病为目的的治疗，安定病人情绪，减轻家人的照护负担，帮助病人最后一程走得安稳、祥和；二是尊重病人的自主性，即使在病人已经失能、失智的情况下，家属和医疗团队依然能够依据病人先前的内心需求与意愿进行治疗，减少病人的恐惧与担忧，满足病人在清醒时的要求，如“不插管、不进ICU”等要求，或“离开医院，回家在家人陪伴下离世”的类似意愿。这要求病人、家属和医疗团队三方相互沟通与信任，家属与医疗团队充分尊重病人的自主意识和主体地位。实现以上两个方面，才能达到“生死两安”，特别是帮助家属避免了在传统孝道、病人受苦和“医学迷雾”三者中反复纠结选择，最终没有遵照病人按自己方式离世而产生的愧疚感。
探索富有同情心的社区
世卫组织将安宁疗护定义为一种用来促进危及生命疾病病人及其家属生活质量的方法，于疾病早期确认评估后，提供疼痛治疗及其他身体、心灵的照护，以预防及缓解痛苦，已被各国作为国家健康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
1967年，第一家安宁疗护专门医院在英国创立。1997年，利物浦大学医院的安宁疗护团队提出并在英国各大医院和临终关怀机构中推广实施《利物浦护理路径》，该标准化护理方案在2009年被纳入英国临终护理政策体系；2015年，英国政府发布《安宁护理政策：实现理想的临终照护》以普及安宁护理服务，强调家庭照顾的重要性。近年来，为减少高耗费的临终关怀病床，英国提出“富有同情心的社区”理念，以社区为基础投入临终关怀资源，推广邻里照顾计划。安宁疗护走社会化道路的英国，在经历了从单一的医疗型照护到关注患者生活质量的革新后，成为死亡质量全球第一的国家。随着人工智能、远程医疗和数字化的创新和发展，英国的安宁疗护模式已开始出现数字化、个性化的新趋势。
破局安宁疗护的现实困境
全球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照护挑战越发严峻。中国正在探索结合本国国情的安宁疗护模式。《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中提出，要加强对老年人、重病患者和临终患者的健康服务，推进安宁疗护的普及。
在积极应对老龄化战略中，安宁疗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现实中却面临“一床难求”的困境。为改变安宁疗护学科和实务界发展缓慢的现状，亟需在以下四方面予以实质性支持。一是做好安宁疗护观念普及，在中国本土传统情景下，人们忌讳谈论死亡，也倾向于采取积极治疗手段，“停止无效治疗”和“舒缓治疗”的理念不易被理解和认同。因此，一方面在养老院、社区、医院中开展讲座和研讨会，邀请医疗专家、医护人员、患者家属等分享经验，增强公众对安宁疗护的认知；另一方面，通过专题节目、新闻报道和微信公众号等形式，宣传安宁疗护为患者带来的尊严和舒适，才能让“安宁疗护”的理念被公众了解、谈论和接受。二是政策引导与法律支持，围绕“医院为主体，社区、居家安宁疗护相结合”的政策框架，进行本土化安宁疗护服务制度政策建设，明确安宁疗护的服务目标、服务内容及实施路径，确保安宁疗护服务有系统化的推进和落实，为开展安宁疗护的单位提供税收减免、资金补助等激励措施，以填补安宁疗护机构管理相关政策法规空白的现状。三是加强财政资金保障，由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基金会等多元主体共同资助设立安宁疗护发展基金，支持安宁疗护机构开展服务，并分阶段逐步将安宁疗护纳入医保报销范围。四是加强机构协同与资源整合，一方面探索医疗、民政、社保、财政等部门的信息共享和跨部门合作，试点建立区域性的安宁疗护网络；另一方面探索城市与农村之间，医院、社区服务站点和家庭之间的协作，组建包括医生、护士、心理工作者、志愿者、社工等不同专业背景的人才团队，投入安宁疗护服务工作。
本文原文来自《社会科学报》，作者为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殷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