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研究揭示印欧语系起源：6000年前俄罗斯南部狩猎采集人群

新研究揭示印欧语系起源：6000年前俄罗斯南部狩猎采集人群

印欧语系是世界上最大的语系之一，包括英语、西班牙语、俄语等众多语言。关于其起源的争论由来已久。最近，一项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研究提出了一个新观点：印欧语系起源于约6000年前俄罗斯南部的狩猎采集人群。这一发现引发了学术界的广泛讨论。

1786年，英国法官威廉·琼斯（William Jones）注意到，梵语（古代印度）和拉丁语（古代罗马）等相距遥远的语言中存在惊人的相似之处。他推测这些语言可能源自同一个源头。后来的语言学家将梵语和拉丁语归类为“印欧语系”，这是一个庞大的语言家族，包括英语、印地语、西班牙语等数百种语言。如今，世界上近一半的人口使用印欧语系的语言。

那么，最早使用印欧语系共同祖先语言的人是谁？语言学家和考古学家长期以来一直在争论这个问题。最近，《自然》杂志发表了一项新的研究结果，从多个古代人类骨骼化石中提取的DNA分析显示，印欧语系的祖先语言是由大约6000年前居住在俄罗斯南部的狩猎采集人群所说。

这项研究的部分负责人、哈佛大学遗传学家大卫·赖克（David Reich）表示：“这是一个长期寻找的答案。”然而，这项研究并没有得到所有语言学家的认可。一些人称赞其证据的严密性，而另一些人则持怀疑态度。

语言学家试图重建印欧语系的原始语言已有数十年之久。早期词汇中包含大量与车轮和马车等物品相关的词汇，而与农业相关的词汇则很少。这使得一些人认为印欧语系可能起源于几千年前亚洲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然而，英国考古学家科林·伦弗鲁（Colin Renfrew）在1987年指出，游牧民族很难传播自己的语言，因为语言的传播需要在一个地方停留相当长的时间。相比之下，早期农耕民族更有可能传播这种语言。

伦弗鲁提出，可能是安纳托利亚（今土耳其亚洲部分）的居民在开垦土地、建立城镇和城市的过程中传播了这种原始语言。印欧语系最古老的书面记录是3700年前的赫梯语，这是一种只在安纳托利亚使用的语言。

2015年，遗传学家的两个研究团队带来了新的发现。哈佛大学的赖克领导的一个团队从青铜时代欧洲人的古代DNA中获得了重要数据。数据显示，大约4500年前，欧洲中部和北部人的DNA中突然出现了来自俄罗斯草原的雅马纳游牧人群的DNA。

赖克和他的同事推测，雅马纳人可能从俄罗斯向西迁移到欧洲，同时带来了印欧语系的语言。在最新的研究中，赖克团队分析了乌克兰全境到俄罗斯南部地区发掘出的大量古代人类骨骼。

爱沙尼亚塔尔图大学的群体遗传学家马伊特·梅茨帕尔（Mait Metspalu）称赞这项研究是“采样杰作”（尽管他没有参与这项研究）。赖克团队基于这些分析结果提出，印欧语系的语言起源于被称为“高加索-伏尔加下游人群”（Caucasus-Lower Volga people，简称CLV）的狩猎采集人群。

CLV最初大约在7000年前生活在伏尔加河以北到高加索山脉以南的地区，主要通过捕鱼和狩猎获取食物。根据这项研究，大约6000年前，CLV开始向外扩散。一部分向西进入现在的乌克兰，与当地的狩猎采集人群混居。大约300年后，其中可能只有几百人的一个小群体形成了最早的雅马纳文化。

另一部分向南进入安纳托利亚，与当地的早期农耕人群混居。赖克认为，这部分CLV群体发展出了像赫梯语这样的早期印欧语系语言（这与在安纳托利亚发现早期印欧语系文献的事实相吻合）。然而，正是这些CLV的后代——游牧的雅马纳人，将语言传播到了数千公里之外。

一些专家称赞了这一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有见地的设想，很难批评。”荷兰莱顿大学的语言学家福斯·克罗内恩（Ferdinand de Haan）表示（他没有参与这项研究）。然而，爱沙尼亚的群体遗传学家梅茨帕尔对从DNA分析直接断定印欧语系原始说话者表示怀疑。“基因并不能说明语言问题。到此为止。”

秘鲁天主教大学的语言学家保罗·海格蒂（Paul Heggarty）虽然认可这项研究的DNA分析价值，但认为将印欧语系的起源追溯到俄罗斯的新观点是“误导性的”。海格蒂的研究团队在2023年发表的研究表明，最早使用印欧语系语言的是大约8000年前生活在今天中东“肥沃新月地带”北部的早期农耕人群。

海格蒂指出，CLV实际上可能属于一个更大的狩猎采集人群联盟，从俄罗斯南部延伸到伊朗北部。其中一部分在肥沃新月地带北部学会了农耕，并发展出了印欧语系语言。他认为，这些早期农耕人群后来在安纳托利亚发展出了赫梯语，并参与了雅马纳文化的兴起。正是这些雅马纳人将印欧语系语言传播到了欧洲北部和中部。无论如何，他认为CLV只是更大地理范围和更长时间跨度发展过程的一部分。

关于印欧语系的争论仍在继续。但在追溯其历史的过程中，一个共识正在形成：这与19世纪语言学家所创造的“雅利安人”神话相去甚远。当时一些作者将“雅利安人”描述为优越的人种，纳粹德国甚至将其用作种族灭绝的借口。然而，研究古代人类DNA的科学家们发现，这种雅利安神话是多么荒谬。

“有各种各样的混合，地理上的迁移也非常显著。这些都不是雅利安神话所设想的。科学告诉我们，那种所谓的人种纯洁性根本不存在。”哈佛大学的赖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