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会对表达心意和亲密的言行感到不安,甚至羞耻呢?
为什么我们会对表达心意和亲密的言行感到不安,甚至羞耻呢?
在社交媒体上,我们常常能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评论:有人热烈分享着恋爱和家庭中的温馨瞬间,而另一些人则对这种公开表达感到羞耻和不安。为什么我们会有这样的矛盾心理?本文将从心理学角度深入探讨这种现象。
根据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归属与爱的需要是人类的基本需求之一,我们渴望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人却对表达心意和亲密的言行感到不安甚至羞耻。这种现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亲密羞耻:两面镜子的映射
羞耻感是一种复杂的需要自我意识的情绪,且往往伴随一种挫败感和无力感[1]。羞耻感的产生是认知评价的结果[2],最初的认知大多来自于抚养者的直接引导。例如,小时候如果父母说“羞羞”并让我们穿上衣服,我们会逐渐将“羞耻”的情绪与不穿衣服做联结。
而当我们拥有足够的经验和成熟的人格之后,会建立自我认可的认知评价系统。研究者将羞耻感定义为个体意识到自己破坏规则时,所产生的痛苦、困窘和羞辱的负面情绪[3]。从中我们可以提取出两个关键信息,我们羞耻感的来源,一是自己,二是“规则”的制定方。
(图源网络,侵删)
自我之镜:依恋与分离
依恋最初用来指代婴儿和抚养者之间的紧密联系,后来研究者们将之拓展到成人中,并将成人依恋划分为安全型、矛盾型和回避型三种,后两种类型也可以概括为不安全型依恋[4]。
电视剧里会出现这两类比较典型的人设,比如“打直球的开朗人设“,通常为安全型依恋,观众会感知到这一类角色“很会爱人”,他们对亲密对象有足够的信任和亲近感,也能很好消化分离可能带来的消极体验,从而保持一段健康和稳定的关系。
而“占有欲过强”“偏执”等人设通常属于不安全型依恋,他们难以信任他人,倾向于保持情感距离,即使渴望亲近,也会为这种想法而困扰。观众在看剧时感知到的“拧巴”也正是不安全型依恋的人在亲密关系中所体验到的。
(图源网络,侵删)
研究者Hou等人使用ERP记录了个体的电生理数据,结果发现不同依恋类型的个体对爱情和性的看法是不一样的。不安全型依恋的个体会热衷于激情之爱,即忽略亲密和承诺,只考虑当下的心动和荷尔蒙的爱情,且其中回避型依恋的个体更容易在亲密关系中表现出羞于表达和冷漠的一面[5]。
除此之外,个体对成长和成熟的认知也会影响其在亲密关系中产生羞耻感。在个体逐渐成长的过程中,需要摆脱对父母心理上的依赖,并在情感、态度、行为等方面独立于父母,即产生心理分离[6]。
心理分离并不意味着完全切断情感联系,而是依恋和分离复杂交互的过程。也就是说,它并不等同于我们在叛逆时产生冲突后所想象的摆脱父母和家庭的分离模式,而是和同一棵树上不同的枝叶一样,生长的方向和境况有所区别,但紧密的联系一直存在,并且是生长的重要助力。
因此,前文所提及的依恋关系也对心理分离产生重要的影响,尤其是不安全型依恋,会抑制个体实现积极的心理分离过程,而心理分离与亲密关系中更好的个人适应相关。因此,不安全的依恋类型会阻碍我们分化出更加独立的自我,难以适应亲密关系并可能产生羞耻感。
社会之镜:期待与评价
文化对亲密关系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7]。文学作品中的爱情表白通常是委婉含蓄的。例如,梁祝的故事中,不能只说梁祝,要说“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宝黛的故事中,不能只说宝黛,要说“这位妹妹,我曾经见过的”。
图源《舞伎家的料理人》| 侵删
时至今日,大众的声音似乎又定义出健康模式下情感关系的关键词:独立、亲密,坦诚、宽容、信任、情绪价值……一部分人仍然持有含蓄表达爱意的观点,另一部分人则偏好直接的表达方式,两种观点对应的期待不同,所以个体在固有的依恋类型之外,又受到了社会“规则”的约束,而这种规则是带有主观色彩的。
一部分人遵循既定人生轨迹,认为亲密关系的作用是填补人生中应有的角色,因此表达爱意的过程应当默认是私密的、隐晦的。如果我们在亲密关系中表达出更加直接和大胆的一面,我们会陷入犹豫。一方面,我们可能无法判断处于亲密关系的另一方的反应,TA习惯这种方式吗?TA会如何评价我?如果因此被泼冷水,或得不到有效的回应,反而会进一步加深亲密羞耻感。
另一方面,由于在意社会评价,因此无论是基于事实还是猜想,我们会担心自己的行为引发负面的社会评价:别人会觉得我不害臊吗?我说的这些话在别人看来是不是太夸张了?就和我们担心事情无法完成时提前焦虑一样,我们也会难以自控地提前产生羞耻感。
以上,要想摆脱亲密羞耻,不仅需要安全的依恋关系(这常常难以轻易改变),还需要隔绝纷杂的社会评价,建构出自己的认知评价体系,和各种各样的羞耻感一样,我们必须首先从心底接受,亲密本身并不值得羞耻。
今年5.20红爆小红书的“这狗”表情包,大胆表达爱意已经不是这个年代的难事!
写在最后
正如开头所说,一些人会为在亲密关系中产生羞耻感而焦虑,并迫切想做出改变。但改变自己的过程就像在两面镜子前更换衣装一样,镜子的角度不同,所以呈现的效果也有差异。我们必须要厘清,我们并不是在镜子前审视自己是否穿上了别人会喜欢的衣服,而是因为穿上某件衣服的“我”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欣喜,并发现镜中映射出的“我”其实都能让我愉快地接纳。
因此,只有当你认定亲密关系中的羞耻感已经影响了你的自我感受,并只是出于自我意愿做出改变,而改变过程并不那么痛苦和难以忍受,你的对比和审视才不是自寻烦恼,而是有价值的自我完善。而当我们找准了出发点,即使变化的过程进行地很慢,结果差强人意,我们也会心怀感激,因为改变本身就是一项壮举。
参考文献
[1] Tangney, J. P., & Dearing, R. (2002). Shame and guilt. New York, NY: Guilford Press.
[2] Mills, R. S. L. (2005). Taking stock of the developmental literature on shame. Developmental Review, 25, 26–63.
[3] Lewis M..(1995).Shame:The exposed self. New York:Simon and Schuster,134–156.
[4] Hazan, C., & Shaver, P. (1987). Romantic love conceptualized as an attachment proces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52, 511–524. doi: 10.1037/0022-3514.52.3.511
[5] Hou, J., Chen, X., Liu, J., Yao, F., Huang, J., Ndasauka, Y., Ma, R., Zhang, Y., Lan, J., Liu, L., & Fang, X. (2016). How does adult attachment affect human recognition of love-related and sex-related stimuli: An ERP Study. Frontiers in Psychology, 7. doi:10.3389/fpsyg.2016.00596
[6] Hoffman J. A. (1984). Psychological separation of late adolescents from their parents. Journal of Counseling Psychology, 31: 170-178.
[7] Rokach, A. (2024). Love culturally: How does culture affect intimacy, commitment & love. The Journal of Psychology, 158(1), 84–114. doi: 10.1080/00223980.2023.2244129
本文原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京师心理大学堂(ID:bnupsychology),北师大心理学部出品,奉行“打造中国最专业的心理学科普平台”的项目定位,努力将北师大心理学百年积淀奉献于社会,凝聚师生力量传播科学知识,让心理学走进千家万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