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滚磨成亲神话的百年流变
中原滚磨成亲神话的百年流变
民间口头流传的神话传说，似很难用量化来衡定其性质。但选用“类型＋数量”的方法，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出流变的轨迹。对象是已收集到的116篇中原滚磨成亲神话。人物名称是滚磨成亲神话八大文化元素的第一个，我们用代号“Ⅰ类”来表示。人物关系是滚磨成亲神话中八大文化元素中的第二个，我们用代号“Ⅱ类”来表示。
Ⅰ类.人物名称。神话中的角色，即人物的名称和身份。Ⅰ类中有4个型：a型.盘古和女娲；b型.伏羲和女娲；c型.兄与妹（姐与弟）；d型.其他。116篇的统计结果是：
Ⅰa型6篇，占比约5%；
Ⅰb型38篇，占比约33%；
Ⅰc型42篇，占比约36%；
Ⅰd型30篇，占比约26%。
一、事之理：（一）在中原神话神谱中，明确称盘古和女娲名称并配对的主要是流传在盘古神话密集传播区中，如Ⅰa(泌阳-桐柏盘古女娲神话群)中。以伏羲和女娲名称并配对的主要流传在Ⅰb（淮阳-西华伏羲女娲神话群）里，又称“人祖爷”“人祖奶”（见G57《人祖爷》等篇）。1/3的神话文本中主角儿的名字为伏羲和女娲,说明在中原神话的谱系中，伏羲和女娲配偶神祇占据主要地位。这个神话现象和在现实民间信仰和习俗是相吻合的。淮阳太昊陵庙会无论从规模、上会人数、庙会时间、辐射范围、社会影响等方面，都远远超过了泌阳盘古山庙会。
（二）Ⅰc型中，人物只以身份相称，没有具体名字。如哥与妹或姐与弟；有一篇中为姑表兄妹。
（三）Ⅰd型中较多的是称“盘古爷”和“盘古奶”，或“盘古儿”和“盘古妹”（见G13《盘古兄妹婚》等篇，篇目代号，详见本课题中的《河南竟然有116篇“滚磨成亲”神话》篇，下同），男性有名字而配偶无名字（见G10《石龙救世》等篇）,有17篇。ad型加起来有23篇，占比约20%。另外，Ⅰd型中的名称还有雷生和雷花（G04）、玉帝三仙女（G27）、人头爷和人头奶（G51）、上娃和姐姐（G68）、昌昌和桑桑（G99）、赵乾和赵坤（G100）、仙红和仙生（G103）、金哥和玉妹（G109）、班哥和班姐（G110）、一男和一女（G111）等。Ⅰd型中的名称这么多和杂乱，可能是在历代流传中，人们为了回避盘古、伏羲、女娲神位错乱的现象所致。
Ⅱ类.人物关系。Ⅱ类中主要有两个型：a型为兄妹关系；b型为姐弟关系；c型为其他。116篇统计结果是：
Ⅱa型：75篇，占比65%；
Ⅱb型：37篇，占比32%；
Ⅱc型：4篇，占比3%。
二、事之理：滚磨成亲在中原神话中大部分为Ⅱa型兄妹关系，所以滚磨成亲的上位类型大都归于兄妹婚类型之中。Ⅱb型姐弟关系类型接近1/3，比例也是不小的，而且和百年前的神话延续一致。Ⅱc型主要是关系不清，如盘古爷和盘古奶，显示是夫妻关系，但文中没有表明二人之间原是兄妹或姐弟关系，也没有明确盘古奶的名称（G35《盘古爷与盘古奶》)。还有一篇是姑表兄妹关系（G31《盘古兄妹》）。
三、学之理：从盘古女娲兄妹到伏羲女娲兄妹看中原神谱的演变。在中原地区神谱中，女娲的关系有点特别：一是和开天辟地的盘古是兄妹（姐弟）关系、也是配偶关系，二是和创世大神伏羲是兄妹（姐弟）关系、也是配偶关系。说俗一点儿，关系有点混乱。在收录到的116篇滚磨成亲神话中显示：①明确称名为盘古、女娲并显示为兄妹关系(ⅠaⅡa型)的仅有5篇；②明确称名为盘古、女娲并显示为姐弟关系（ⅠaⅡb型）的有1篇；③明确称名为伏羲、女娲并显示为兄妹关系（ⅠbⅡa型）的有22篇；④明确称名为伏羲、女娲并显示为姐弟关系（ⅠbⅡb型）的有9篇。上述ⅠaⅡa+ⅠaⅡb型共6篇；ⅠbⅡa+ⅠbⅡb型有31篇，后者远远多于前者。
出现这种流变的原因可能有很多，已能能够明确的有以下几点：一是把伏羲创世和女娲创人的神功逐渐结合起来。伏羲在中原有很多俗称，如人祖爷、人种爷，女娲的俗号是“人祖奶奶”。抟土造人是借助外物（泥土）造人，而人自身繁衍则需要异性，阴阳结合，所以两者便自然而然结合了起来。二是中原地区是伏羲建都（陈州）的地方，淮阳太昊陵及其朝祖庙会影响波及豫、鲁、皖、苏数省几十个县，最多一天上会人数达82万多人（2008）。
三是历史学界根据典籍记载总结出伏羲创世的诸多贡献，如制网罟、始画八卦、造书契、豢养牲畜、造屋庐、制嫁娶、养蚕织锦、疏水造田、制琴瑟、尝百草、以龙纪官、创占筮、作历法等。伏羲被称为人文初祖。四是民俗影响。伏羲的神功在民间记忆中主要是制嫁娶、创人类，所以太昊陵庙会上最抢眼的活动是求子和还愿。太昊陵庙祀中伏羲是单祀的，女娲在另殿配祀。在淮阳附近的西华女娲城，伏羲和女娲是并祀的，肩并肩，伏羲爷和女娲奶的夫妻关系十分明确。
笔者认为，论神性、神位、神功，盘古和女娲配兄妹、结夫妻神话比较合理，也比较原始。盘古是开创宇宙大神，伏羲是治世大神，盘古比伏羲要“原始”得多。女娲抟土造人、炼石补天兼具创世和创人两种功德，也比伏羲要“原始”，并和盘古开天辟地神话比较接近。文献和考古证明，伏羲时代处于新石器时代早期，大约距今10000年。中原地区神谱中之所以出现伏羲女娲配兄妹、结夫妻多于盘古女娲配兄妹、结夫妻关系的现象，可能与伏羲和人类社会比较接近有关系，和中原地区伏羲信仰浓厚有直接关系。中原滚磨成亲神话的这个流变现象，进一步证明了原始神话在向近世的流传过程中，出现了神-人和神界-人世的两个结合趋势，会受到儒释道的影响和渗透，人化了，世俗化了。（《中原滚磨成亲神话的百年流变》连载之五，网络2024.12第1版，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