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AI艺术时，我们在谈什么？

谈AI艺术时，我们在谈什么？

世界上首幅AI绘画作品《埃蒙德·贝拉米肖像画》

随着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AI+”的应用已经渗透到各个领域，其中AI艺术的实践尤其引人注目。人们普遍认为艺术创作是人类独有的创造性活动，是体现人类主体价值的重要领域之一。因此，当人工智能开始涉足艺术领域时，引发了广泛的争议和讨论。有人对AI艺术充满期待，有人则对其持怀疑态度。那么，关于AI艺术的讨论究竟聚焦于哪些核心问题？这些讨论又如何影响我们对艺术和人工智能的理解？

AI艺术的创作主体如何界定？

在传统观念中，人是所有社会实践的主体，尤其在艺术领域，人的主体性地位尤为重要。艺术史家迈耶·夏皮罗曾指出：“艺术创作是自主的人的活动，这些人将他们的作品视作是对其各种本性的一个自由表达。”虽然现代艺术的发展使得艺术生产逐渐演变为创作者与接受者的二元互动，但“人”始终是艺术的主体。

目前，AI艺术的创作模式仍然以人为主导，人工智能主要承担工具性职能。例如，在AI绘画中，创作者可以通过输入指令来引导AI生成画作，并根据需要不断调整。AI负责搜集材料并依据一定“思考”模式生成画作，但不会产生自主的创造行为，只具有“拟主体性”。这种“拟主体性”主要体现在搜集表现元素和根据符号表征来进行“创意”组合，而不具备提供观念和创造“灵感”的能力。

然而，从长远来看，AI是否会产生具有情感和理念的“意识”？AI是否会成为创作的主体？如果以AI为主体进行的创作，能否归入传统“艺术”范畴？这些问题虽然目前看起来有些“危险”，但却是我们必须面对的。

AI艺术的创作过程如何界定？

2022年8月，美国数字艺术家杰森·艾伦创作的绘画作品《太空歌剧院》获奖，但美国版权审查委员会却拒绝了该作品的著作权申请。委员会认为，如果一件作品所有的“关于作者身份的传统要素”都由机器代劳，那么该作品就缺乏人类作者的身份，因此不会为其注册著作权。这反映了传统艺术创作中对技法和理念的重视。

然而，AI艺术的兴起颠覆了这一传统模式。以AI绘画为例，技法已不再是衡量艺术水准的重要标准。AI的“动手”能力越来越强，作品的绘制完全可以利用不断输入指令来完成，即使对作品不满意，也可以通过更精准的指令来加以修正。此外，创作理念也不再是前置于创作，AI的参与使得创作理念可以是后置的，AI生成的作品会影响创作者的原初想法。

在AI艺术中，从想法到作品的“转换”是通过输入指令语言来完成的，这与传统艺术创作通过技法直接实现想法的转换有所不同。指令的准确表达和系统对指令语言把握的精准度，成为了想法与技法进行有效衔接的关键。

AI艺术需要考虑接受者与接受环境吗？

自艺术诞生以来，艺术创作就会考虑其潜在受众。这涉及两个层面的考量：一是目标受众对作品的感知和理解能力，二是作品作为“艺术”被接纳的可能性。无论是面向大众的大众文化，还是寻求小范围认可的小众艺术，都会考虑目标受众的感知和理解。

目前，AI艺术仍然依赖于人的想法和理念，是在人类艺术生产的漫长谱系中产生的事物，其“艺术”身份的界定和艺术价值的评估也同样有赖于传统评价体系，因此必定需要社会接受来赋予作品作为“艺术品”的合法地位。AI强大的数据库、学习能力和资料分析能力，使其创作能更精确地满足目标受众的期待。

如果AI拥有了模拟人类情感和理念的能力，它的创作还会考虑人的接受问题吗？拥有自主意识的AI会不会考虑人的感受，必定与其想依托创作来达到的目的有关。如果想寻求人类对其作品的理解，也一定会考虑人的接受问题。此时，人工智能强大的分析能力必然会更精确地瞄准目标受众的审美喜好和接受水平，针对分析结果进行更精准的“投放”。

AI艺术作品能与人产生共鸣吗？

“共鸣”是艺术“传-授”机制中的中间节点，艺术作品之所以能为人所接受，正因为它能让人产生共鸣。共鸣的产生依赖两个条件：一是作品表现人类的共同经验，二是作品使用具有可普遍阐释的修辞。

当下的AI艺术，创作者重视接受者与接受环境，自然也会看重共鸣的塑造。而在人工智能强大的数据库和超强分析能力的加持下，创作者也更方便生产出容易产生共鸣的作品。

如果未来出现具有自我情感逻辑的人工智能，它们会追求与人类的共鸣吗？它们能不能体验人类的经验、感受人类的情感？甚至于，在具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之间能不能产生共鸣？虽然人工智能是“无历史性、去社会化的存在”，但若其能学习并演绎人类的思考方式，在充分解析人类现有历史和社会资料的基础之上，必能掌握人类的“共鸣点”和“共鸣”情境，生产出能与人类产生共鸣的作品。

AI艺术存在“承续”的可能吗？

在传统艺术中，艺术的承续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对传统艺术体系、作品风格等的传承；二是创作者对艺术“传统”的反叛与创新。人类艺术是一个传承有序的宏观体制，从最古老的原始艺术到当今最具先锋性的创作，都是在这一系统下进行的。

2018年，世界上首幅AI绘画作品《埃蒙德·贝拉米肖像画》正是在被“投喂”了15000幅14至20世纪的肖像画后才产生的。这种类似于初学者临摹经典的“投喂-学习”式训练，本身就是在人类艺术传承体制的框架下进行的。我们更需要思考的是，当AI艺术在“灵感”层次就具有了“创意”能力，其艺术生产还需要承继人类的丰富艺术资源吗？它们自身有没有可能达成艺术的颠覆与创新？

结语

人工智能的热潮下，一方面，人类艺术的表现形式得到丰富，艺术生产的渠道也被广泛拓展，这为我们的艺术表达开拓了更多的可能；另一方面，人工智能也挑战了传统艺术理念，这是我们在关注AI艺术时，尤其需要深入探讨的问题。另外，我们更可以大胆想象的是，当AI可以模拟人类的感情和理念时，“创造力”还会不会被视作人类牢不可破的禁区？

本文原文来自中国法律咨询中心网站，原文链接：https://m.cflac.org.cn/ht/202503/t20250326_13411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