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恐怖片《弗兰肯斯坦》的诞生
经典恐怖片《弗兰肯斯坦》的诞生
恐怖电影的源头
美国恐怖电影的发展离不开对德国表现主义电影的借鉴。20世纪初,经历一战后的德国正处于没落之际,德国人民持续被恐慌、惊惧的阴暗心情所笼罩着,这一切被艺术领域的电影创作者所闻所见。他们借鉴文学、戏剧和绘画上的表现主义原则,运用荒诞离奇的手法,将德国人民当下的心境和对德国未来命运的忧心通过电影的方式曲折而准确地搬上银幕表现出来。这类电影题材特征尤为明显,往往演绎的是恐怖、灾难等主题,恐惧和危险是该类影片所要表现的一种情绪。因而,20世纪20年代左右,电影公司出品了恐怖片《卡里加俐博士的小屋》,吸引了观众的眼球。30年代伊始,在德国表现主义电影的影响下,环球公司也开始了恐怖片的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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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惊悚】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1920)【德国表现主义代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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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代,美国影坛很长一段时间将创作倾向于恐怖片这一类型电影不是偶然的,而是与美国的经济因素、意识形态和文化生活紧密相连,与当时美国人民内心恐惧不安的心理息息相关。1929年,虚假繁荣过后的经济危机席卷美国社会。对普通人而言,从此之后的30年代是毁灭性的灾难,是时代压垮人民的大山。经济大萧条使得美国股票市场崩溃,大量的美国人民面临失业的绝境。与20年代德国表现主义电影发展的时代背景一样,“国家的灾难促使人民渴望看到恐怖景象出现在银幕上。”恐怖片放映时,银幕上经过特殊化装的演员、恐怖的音乐、光线隐约的画面,恰好烘托了惊恐的气氛,让观众身临其境,从而体验到紧张和刺激感。并且人们认为恐怖片中表现的苦难、危险和恐怖是面向世界的,苦难、危险、恐怖不是只有小我在承受。正如格尼玛拉所言,“越是糟糕的年代,恐怖片越流行。”电影公司为了迎合观众的这种特殊心理,极力制作充斥着阴暗神秘的恐怖片。而影视行业为了追求商业上的利润,制作符合观众期待的影片,也增加了恐怖片的制作,30年代好莱坞经典恐怖片的流行便是如此。
对比原著
1931年环球公司制作的《弗兰肯斯坦》着力于刻画疯狂科学家的角色和表现对科学迷信的谴责与反思,并且从画面上给观众带来了视觉的冲击。比如,导演拍摄了影片中怪物出生的那个夜晚,电闪雷鸣、狂风骤雨,生动地将文字所营造的恐怖和绝望的气氛呈现出来:
那是个阴郁的十一月之夜,我目睹了我辛苦研究的成果。带着近乎痛苦的焦急,我把工具放在身边,准备给躺在我脚下的无生命的东西注入生命的火花。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雨打在玻璃上,我都蜡烛也快燃尽了,这时,在昏暗的微光中,我看到那个家伙混沌的黄眼睛睁开了,艰难地呼吸着,在一阵痉挛中四肢乱抖起来。(《弗兰肯斯坦》,张剑译)
弗兰肯斯坦为怪物的面容感到害怕,“没有人能忍受那可怕的面孔,即使复活的木乃伊也不会如此狰狞”,而如今怪物的身体正呈现在观众眼前。然而,1931版电影并非直接改编自玛丽·雪莱原著,而是在1920年伦敦上演的一个戏剧版本的基础上改编,有大量改动。
首先,影片安插了因助手的失误错拿了实验室罪犯的大脑器官的情节,导演安排这个情节意在为后续怪物残暴杀人的行为埋下伏笔。虽然从遗传学角度分析,罪犯的大脑的确可能导致怪物存在暴力、犯罪倾向,但弱化了小说中怪物丰富的精神世界与复杂的人性。玛丽·雪莱笔下的怪物可以通过学习变得有文化、有思考能力,喋喋不休地表达自我,而影片中的怪物只会叽里咕噜地叫喊,或是睁着无辜的双眼旁观残酷的人类世界。
小说中第1到10章为弗兰肯斯坦的叙述,他向沃尔顿叙述自己不幸的经过,包括他是如何创造怪物、怪物如何残害了他的亲人以及他是如何追逐怪物的;第11到16章是怪物的自白,他向沃尔顿讲述了自己被弗兰肯斯坦创造出来后惨遭抛弃的现实,在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中,他因相貌丑陋遭到人类的歧视,长期生活在深深的孤独中。小说的这部分内容是读者随着怪物的自述进入到他的世界,了解他的生活,从中认识到怪物与弗兰肯斯坦描述的丑陋、残暴存在差异:他并非是失败的科学实验品,他具备强大的学习能力和思考能力,他和人类一样需要爱。
玛丽·雪莱笔下的“怪物”具有流动的发展的心理,他有着和常人一样的情感,渴望温暖,惧怕孤独。他懂得反思自我,最后意识到自己犯下不可原谅的罪后,孑然一身独自远去。这样的悲剧使得读者生出同情和反思。怪物不是失败的科学实验品,它身上具有复杂的人性,它与创造者弗兰肯斯坦都遭受着心灵与精神上的折磨,玛丽的这种书写无疑加深了整部作品的思想深度。
然而电影却有相当比重的内容,在演绎弗兰肯斯坦是怎样复活死尸拼接成的躯体。怪物诞生后,哇哇乱叫,彷佛在表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在弗兰肯斯坦认为自己能驯化怪物时,怪物却被手持火把挑衅地在他面前挥舞的助手惹怒,并失去控制杀死了他。随后,怪物开始攻击教授与弗兰肯斯坦。弗兰肯斯坦惊恐之余,将怪物交给教授解决,他自己被家人带回家筹备婚礼。不幸的是,教授也遭遇怪物戕害。怪物在犯下罪恶后,逃离古堡,一步一步靠近一个村庄,结果懵懂无知的他杀害了第三个受害者——与他玩耍的小女孩。
影片中怪物无知杀人的情节虽然与原著不同,但这对表现谴责和反思科技迷信的主题来说未尝不可。然而,从思想深度层面来衡量,影片中所作的一些改编是不利的。1931版恐怖片中怪物之所以邪恶是因为他本质上便是邪恶的,怪物所作所为的根源在于创造他时使用的是从实验室偷来的一个犯罪的大脑,在生物决定论的谴责下,他的内心状态远不如小说中怪物的丰富,表达和感知能力也相对微弱。小说中第11至16章怪物的叙述,在电影里没有留下重要的痕迹,甚至是缺失的。影片中怪物从头到尾看上去稍显木讷,它的心理变化微乎其微,它的精神世界被弱化。其中,怪物救助落水女孩的情节影响较大。小说中的怪物遭受了不被人理解、认可的处境后,仍然心存善念拯救了落水的女孩,该情节被电影改编为大脑发育不健全的怪物误以为女孩和鲜花一样可以漂浮在湖面,因此出于无知将女孩扔进湖中致其溺亡。影片中,怪物因无知而犯罪并被人类惩罚,淡化了原著想要探讨科学伦理与责任的问题,淡化了小说中有关社会、人性的沉重思考。
不过1931版《弗兰肯斯坦》作为较早改编的一部电影作品,在当时必然是对原著一种新的阐释。这部西方经典恐怖片虽然在思想内涵上不及小说丰富,但它的成功让文艺界认识到借助新兴电影这一艺术形式来阐释小说的可能性,而这种可阐释性在数十年里不断被印证。虽然电影改编有别于传统的文字阐释,但无疑成为《弗兰肯斯坦》传播的重要方式之一。当小说文本被改编成电影艺术后,原本小说文本传播符号,便转化为电影所特有的场景、画面、声音等符号。在传达信息的符号发生变化时,小说的受众范围必然扩大,传播效果将超越传统文本。文本和电影传播二者都巩固和强化了小说的经典地位,进一步体现了小说存在的社会和时代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