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以求生，变以图强——因应变化的德国高等教育
变以求生，变以图强——因应变化的德国高等教育
在国际高等教育竞争日益激烈的今天，德国高等教育界正积极应对挑战，通过一系列改革措施提升其国际竞争力。从历史上的"洪堡模式"到战后的重建，再到当前的数字化转型和国际化战略，德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历程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启示。
在中国留学生心中，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等盎格鲁-撒克逊国家无疑是留学的首选。在紧随其后的非英语国家中，德国等德语国家地位稳固。随着国际格局发生深刻变化，德国高等教育界日益感受到自身距哈佛和斯坦福等国际一流大学的竞争差距不断加大。为巩固自身地位，二百年来德国高等教育界积极改革，希望通过求变图强，不断增强德国高等教育的国际竞争力。
近代通过理念创新确保世界领先的学术探索
18世纪末19世纪初，当时的德语区大学结合本民族特点，创造性地在高等教育领域提出了“教学与研究相结合”的理念，促进了现代研究型大学的诞生。此后带有普鲁士邦国特点的“洪堡模式”使大学冲破了单一教学职能的藩篱，以“讲座制”的学术组织体制有效保障大学教授的学术权力与自由，极大地提高了德国大学的科研生产力，由此德国大学迅速发展成为近代学术的热土。
在19世纪末完成第一次工业化进程后，普鲁士以强大的国家实力为依托，通过“教学与研究相结合”的现代大学的发展，成为20世纪“小科学阶段”的“无与伦比发现的主要生产者”。在魏玛共和国“黄金1920年代”，仅柏林大学一所高校就培养了29位在化学、医学、物理和文学等领域的诺贝尔奖得主。同时，大批的外国留学生的到来体现了其对“讲座制”模式的认可，以研究为导向的高等教育新模式得以在国际上扩散，逐渐被其他工业强国所借鉴。在延续了一个多世纪的辉煌之后，德语国家在科学领域的卓越地位被战争等大国争斗摧毁。
通过提升独立性和分散性再次冲出欧洲走向世界
二战结束后，西方国家在军事上占领的同时，在教育上对德国也采取了先压制掠夺后接纳扶植的战略。随着部分关键高校教授从美国回到战后的祖国，德国大学在“教育与研究相结合”的历史传统中逐步重建。20世纪60年代起，政府支持研究型大学扩张，高等教育秩序迅速得以恢复，德国为世界第三大学术生产国。与此同时，高校等科研机构的独立性和分散性又导致德国顶尖科研探索逐步被以马普所为代表的校外高水平科研机构虹吸，受到了政府资金资助的左右。但就数量而言，德国高等教育机构依然是科研产出的主要承载。德国大学从废墟中逐渐走出来，再次成为欧洲高等教育界的主要支柱，并进而成为与大西洋对岸英语国家的交流先锋。
在国际高等教育产业逐步被“国际排名”左右的趋势导致国际留学生群体将所谓的“大学排名”作为留学目的地的主要参考指标，并将课堂语言的通用性作为选择国别的重要因素考虑。首先是作为非英语国家，德国在学术获得及发表过程无疑存在天然的语言障碍。20世纪起德语出版在文学、政治学等领域仍旧占据重要地位。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相较于英语出版物而言，阅读非英语出版物的研究人员更少，非英语的科学产出往往很难获得较高的引用影响。多数研究表明，把德语作为科学语言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学术成果的国际影响力，非英语文献的价值在成果影响力评价中常被低估。其次是大学排名的趋势导致德语国家大学并不占优势。众多国际大学排名的结果都指向了“德国拥有优秀的大学，但没有卓越的大学”。面对这一局面，德国高校机构只能再次主动求变，以适应新的变化。
凭借战略推动及战术国际化获得新的改革动能
2015 年至 2022 年，德国应用科学大学从 233 所缩减至 205 所，综合性大学由原先的 110 所增至 120所。不同类型高校数量的起伏波动揭示了当前德国高等教育体系正处于调整转型期。近年来，德国高等教育转型主要有四大领域值得关注：
一是“卓越计划”的政策推动。联邦政府希望通过增加投入革新德国高等教育体制，希望德国大学能在顶尖大学排行榜上占据一席之地，重振德国高等教育的国际地位。从国际经验来看，美国有着强大经济体与多元化资助途径的支撑，英国集中化的大学资助体系为大学的科学研究提供了保障，而中国则通过政府拨款的方式对大学开展研究提供支持。目前德国科研研发投入在GDP中的占比仅列世界第10，远落后于以色列、韩国等国家。2019年，德国研发投入仅占GDP的3.19%，2020年下降至3.14%（约1070亿欧元）。因此，德国的研发投入不足，且其中很大一部分资金用于支持资源丰富的科研院所的研究，大学仅获得少部分。为改变现状，德国掀起了一场旨在重塑高等教育国际地位的改革“卓越计划”，希望在德国培育至少一所可与哈佛和斯坦福等国际一流大学竞争的世界级顶尖大学。
二是数字化转型。面对科技革命和数字化转型浪潮，不论是德国联邦政府、国际与社会机构，还是高校层面，都推出了顺应数字时代变革的政策与倡议。2014 年，由德国联邦教育部资助、德国大学校长联席会和德国高等教育中心(CHE)联合发起的德国数字时代高等教育论坛(Hochschulforum Digitalisierung)倡议活动，致力于高校教学数字化工作，通过一系列计划为高校提供战略咨询服务，并培养高等教育专业人员的数字化关键能力。之后德国联邦政府制订了 2014 至2017 年的国家数字议程，教育领域的改革涉及从中小学到高等教育的所有层次。政府将数字化视为知识转移和科学创新的重要途径，同时希望公民具备数字素养，以便充分参与教育和社会活动。2016年德国发布 了“数字化战略2025”，明确将数字经济所需知识作为教学内容，满足各行各业更新迭代的数字化需求。
三是高校大面积更名。近年来，占德国高等教育半数以上的德国应用科学大学出现了集体更名的现象值得关注。根据德国大学校长联席会(HRK)2022 年最新发布的德国高校名录，德国现有高校 423 所，其中综合性大学(Universität)120 所，应用科学大学(Fachhochschule)205 所。应用科学大学更名是在"博洛尼亚进程"下德国高等教育改革的动向之一，更是高等教育大众化发展的结果，由政府推动、广大应用科学大学积极响应。更名代表了应用科学大学谋求与综合型大学同等地位的诉求，是应用科学大学对其"大学身份"的集体再塑造，以期在资源获取上获得与综合型大学同等的待遇。更名的象征意义大于实质意义，蕴含了德国高等教育接轨英美学制的考量。
四是强调德语的学术地位。德国大学校长认为，民族语言对于国家科学发展的重要性不可忽视，主要德语国家德国、瑞士和奥地利等国高校应进一步巩固德语作为科学语言的地位。对于非英语国家而言，要想实现高等教育学术持续发展，不仅需要在国际的高水平期刊上发表文章，还要建立高水平的本土期刊，这是重要的国家文化事业。因此，德国在学术发展过程中，需要创造以民族语言为载体的真正高水平的学术发表。
五是国际化发展。德国“双元制”模式享誉全球，为了推动“双元制”走出国门，政府推出德国教育科学国际化两大战略举措：一是打造德国成为非英语国家最大留学生接纳国；二是优化“双元制”使其成为德国教育海外服务品牌。为此，政府先后于 2013 年成立德国职业教育与培训国际合作办公室(GOVET)以及职业教育国际推广平台(iMOVE)，2017 年设立职业教育国家留学计划“职教生走遍世界”，2018 年出台职业教育 4.0 国际化战略。随着不断增长的技术技能型专业人才需求，2019 年德国政府实行应用科学大学国际化项目(HAW. International)，推进应用科学大学的教学、管理、科研等层面的国际化。因此，德国有越来越多的应用科学大学将制定国际化战略、培养国际化人才、加大国际学生招生力度、提升国际排名与知名度等纳入中长期发展目标，国际化已然成为德国应用科学大学的发展新趋势。此外，德国应用科学大学近年来开始积极参与跨境办学，赴海外举办高等教育项目和机构。德国应用科学大学实践型和应用型人才培养的特色定位，对于很多发展中国家而言极具吸引力。当前，德国高校在海外的 100 多个合作办学项目和机构中，大部分是由应用科学大学举办的。如2020 年，德国比勒费尔德应用科学大学在中国海南自由贸易港独立办学，这是中国境内首个境外高校独立办学项目，也是德国公办高校在国外的首个独立办学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