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纪事：一条古老河流上的“双城记”
姑苏纪事：一条古老河流上的“双城记”
上海的母亲河，很多人都知道黄浦江，但是更多的市民会觉得苏州河跟上海的关系更加密切。
1970年前后苏州河汇入黄浦江
从历史上来讲，上海一大半的地方是长出来的。为什么？太湖向东泄洪，带来了大量的泥沙，再加上潮汐的影响，海岸线往前推，下图中虚线部分是后来长出来的。吴淞江跟整个太湖水的东泄是密切相关的。
苏州河的变迁
《吴中水利全书》是明代张国维编写的一部非常经典的水利名著。当时的绘图技术虽然没有现在的精确，基本上能够看出大概的图形。太湖水从三条江排入海里，一条江是娄江，就是现在的浏河；另外一条是吴淞江，当时也叫松江；还有一条叫东江。
东南水利七府总图
在古籍上，最早东南这一块称之为扬州，具区就是现在的太湖。为什么叫具区，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明确的说法。方志界一般把宋代范成大撰写的《吴郡志》作为典范。里边最早说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宋以后，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南移，江南成为经济富庶、文化繁荣的一个地区，一直延续到19世纪中叶。
《吴郡志》中记载的苏州
上海真正建县是在1292年，当时上海对苏州是仰望的。从行政区域的历史来说，上海现在很多地方原来是隶属于苏州府的。这种情况到19世纪中叶开始发生变化，因为上海开埠了。作为一个港口，它并不只是面向内陆，而是一个面向更广阔海洋的通商口岸。
上海最早一本年鉴可以追溯到1852年。上海开埠以后，没过几年就开始编撰年鉴，还是英国人编的。1852年的上海地图上有西门，现在老西门的地方，有上海县城、法租界、洋泾浜。上海的延安东路就是在洋泾浜基础上修筑的。上海最热闹的地方是外滩，当时已经有一个陆家嘴，图上还标注了苏州河。
1852年上海地图
为什么叫苏州河呢？最早是以英文文献的形式出现。当时西方人沿河而上，可以直达苏州城，所以就叫它苏州河。西方人起名字非常直接，一条路通了，就以目的地作为名字。比如说，上海有条徐家汇路，就是因为这条路通到徐家汇。还有一种起名字方法，两头各取一字为名。上海有条路叫斜土路，很多外地人都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为什么土是斜的？其实是从斜桥到土山湾的路，两个地名各取一字。
苏州河跟吴淞江不是一个完全重合的概念。吴淞江发源于吴江的瓜泾口，苏州河只是在上海城区这一段，从外白渡桥到北新泾这一段称为苏州河。十九世纪这条苏州河承担了很多航运的功能，很多的货物，包括一些家用品，都依靠苏州河的运输。
有一篇很重要的文章，出自《上海年鉴》（1852年）。当时西方人只能在租界里，不能随便出去，出租界要经过清朝当地的政府允许。几个外国商人趁夜色偷偷溜出城，通过苏州河进入中国的内部。他们一路上写信，带回上海，然后在报纸上登出来，还手绘了一张苏州地图。老照片拍摄于1900年前后，标注的地点不是很明确，只能说是吴淞江上游，当时出行基本上靠这种渡船。现在在一些水乡还能看到类似的船。
《上海年鉴（1852）》中西方侨民沿内河航道从上海到苏州的记录
1900年前后的吴淞江上游
苏州河的一个重要价值就是航运。因为航运成本相对低廉，而且载货量在当时来说超过其它一切运输工具。大量商品从外部运到上海以后，在市中心码头卸下来，然后通过一些商贩再批发出去。长三角地区因为水网特别发达，人流物流的交换非常频繁，也导致了经济的发展，河流成为城市的纽带。
1900年前后的上海
1930年代，苏州河两岸有很多的厂，当时河上全是一些公司的船舶，运送棉纱、面料等等，整个苏州河已经成为了一条非常繁忙的运输通道，类似于现在的高速公路。现在的上海大厦一带高楼林立，成为了网红打卡最集中的地方，以前叫百老汇，有很多的工厂企业。
1930年代的苏州河
1930年左右的上海
1947年，国民党政府为了内战需要，绘制了长三角地区的军事地图。清楚地写着，上海至吴县，轮船需要过17道桥，一只小船需要将近一整天的时间，从上海到经黄渡、昆山、吴江、常熟、无锡、江阴，从内河一直到江阴，这些地方船只都是可以通行的。长三角地区当时交通已经比较发达，除了河流还有铁路和公路，地区交往一直处于一种密切的状态，现在我们把它提升到一个国家战略的高度。
河流对城市带来很多的影响，有的是正面的，也会有负面的，例如污染，有了厂矿就会有污水。在1980年前，苏州河沿岸市民用的污水，包括工厂污水，都是直排进入河里，不经过任何的处理，导致苏州河发出极度的恶臭。苏州河在20世纪20年代开始出现恶臭，到1980年前后恶臭一直蔓延到嘉定。
1960年前后的苏州河航拍图
上海市政府早在50年代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改变的契机出现在20世纪90年代，当时上海有个口号“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从那个时候开始，苏州河边上的工厂要么搬走了，要么功能发生转变了，不再产生污水了。沿河的许多居民区也动迁了。上海有个中原两湾城，房价曾经非常贵，这个地方最早其实是一片贫民区。最近五六年，上海又提出了“一江一河”发展的“十四五规划”，在整治苏州河水的基础上，让苏州河的两岸更好地回归到城市的本原，回归给市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