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园丁一样呵护满园芬芳——读《园丁与木匠》
像园丁一样呵护满园芬芳——读《园丁与木匠》
在当今社会，越来越多的父母和教育工作者开始反思传统的教育方式。《园丁与木匠》一书从儿童发展心理学的视角，对比了园丁与木匠这两种不同的养育方式，为现代教育提供了新的思考方向。
作者简介
艾莉森·高普尼克，牛津大学心理学博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心理系教授及哲学系客座教授，是国际公认的儿童学习与发展研究专家，著有《孩子如何学习》《孩子如何思考》等。《园丁与木匠》一书从儿童发展心理学的视角对比了园丁与木匠这两种不同的养育方式，同时以大量研究揭示儿童四种重要的学习方式，即“边看边学”“边听边学”“边玩边学”和“边练边学”，引发人们对教育的反思。
高普尼克在这本书的引言中写到了自己的双重身份，她既是一位“来自拥有认知科学实验室的科学家”，同时也是一位“能讲老故事且在做蓝莓派之余能撰写论文的祖母”。因此，这两种视角的结合让她对教育有了崭新而独到的看法，去理解为人父母和为人师的价值。
好父母的重新定义：成为园丁
在现代的教养模式中，父母就像一个木匠。你要注意你正在使用的材料种类，这可能会对你要做的事情有所影响。但基本上，你的工作是将这些材料塑造成最终产品以符合你的最初计划。你可以通过查看完成的产品来评估你所做的工作有多好。这是门吗？这把椅子牢固吗？混乱和变异是木匠的敌人，精确和控制力是他的盟友。你要精心测量、果断下手。
而当我们照顾花园时，我们为植物创造了一个受保护的培育空间。这需要大汗淋漓地努力付出，疲于耕地、辛苦施肥。正如任何园丁都知道的，特定计划总是会失败……玫瑰没有顽强地爬上离地面不到半米高的栏杆，黑斑、锈迹和蚜虫永远也除不掉。
然而可以得到的补偿是，我们最大的胜利和欢乐正来自花园逃离我们的控制之后发生的事：当白色的鹤虱草意外地出现在黑色紫杉树前方的恰当位置；当被遗忘的水仙跑到了花园的另一边，在蓝色的勿忘草中怒放；当那些本来应该牢牢固定在树荫下的葡萄藤在树丛中长成红色的风暴……
——摘自《园丁与木匠》，第14~15页
高普尼克有三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并开始生儿育女。高普尼克坦言在儿子们的成长过程中，她时常感到焦虑不安。比如，小儿子8岁时，每天送他上学，是不是过度保护了？当初同意大儿子放弃大学专业去做音乐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大儿子和二儿子当年难以适应公立高中，是不是早该让他们像小儿子一样去私立高中学习？作为一位专业工作者，高普尼克认为她并不比常人更了解这些问题的答案，而回顾40年的养育经验，她怀疑“我们是不是问了错误的问题”。
高普尼克指出这些“错误的问题”究其根本，都来自木匠思维。木匠思维的基本假设是“一切皆可控”，木匠拿着一块材料，会产生一个计划，接下来就是精心画好设计图，按部就班地打造，并时不时评估实际制作与原有计划之间的差距，以保证最终做出来的物品和设计图完全相符。对于木匠来说，重要的是详细的策划、精确的测量和严格的监督，而且似乎一切也确实可以按照他们所想的来进行。
人们发现木匠思维用到工作与学习上也是得心应手、事半功倍的，先定一个目标然后一步步实现。因此，便想当然地认为养育孩子也可以用木匠思维。然而，结果却不如人意，父母和教师很快会发现真相是“一切皆不可控”，养育孩子似乎并不遵循简单的因果关系。
这是为什么呢？事实上，木匠思维之所以不适用于养育这件事，是因为养育面对的是变化。教育中的一个永恒话题是“先天与后天，哪个对于人的成长更重要”，先天主要是指遗传等制约儿童成长的内在因素，后天则是指环境等影响儿童成长的外在因素。而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都充满了“变化”。
当我们认识到这种种原因造成的变化时，也就能意识到用木匠思维来养育孩子的荒谬之处，取而代之的是园丁思维。园丁很清楚每一株花草都有自己的生长规律，他能做的事情是创造肥沃的土壤，涵养整个生态系统，让植物茁壮成长。但他可以坦然接受各种各样的意外，既有坏的意外，比如幼苗旱死，也有好的意外，比如枯木逢春。如果不想经历这些意外，那只会剩下一种可能，即这些花草都是由尼龙和塑料制成的假花假草。对于教育而言，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儿童的成长比植物的生长更为复杂，所以，那些为孩子制订周密计划的成人多半要失望。高普尼克认为一个好的教育者就像园丁，提供一个充满爱且安全稳定的环境，让充满无限可能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蓬勃发展。我们能做的可能不是把他们培养成一个“成功”的人，但我们可以做的是让他们能拥有独立的人格，有强健和韧性去面对多变的世界。同时，每一个教育者都要对将发生的意外作好心理准备，抛弃将儿童的成长纳入自己设想好的完美轨道里的想法。爱的意义不是塑造我们所爱之人的道路，而是帮助他们找到自己的道路。
边看边学
对孩子来说，观察和模仿技术娴熟的父母和其他人本身就是一种教育。无论这些行为是用小汽车撞东西还是用头撞盒子，是制作玉米饼还是砍柴，是烹饪还是园艺，是照顾孩子还是与成年人交谈，是喝茶还是用叉子，都是如此。孩子不仅从其他人身上学习，还要学习了解其他人。观察他人采取行动的方式可以教会孩子有许多不同种类的人，也可以帮助他们决定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摘自《园丁与木匠》，第114页
“边看边学”就是我们常说的“模仿”，模仿并不是简单的一笔一画照做，而是一种很有效的学习因果知识的形式。所谓因果知识，就是一件事导致另一件事的发生，人类大部分活动都和因果知识相关。学习因果知识通常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反复试错，这是所有动物学习的基本方式；另一种就是观察模仿，这一般体现在较为高等的动物身上。比起动物，人类更依赖于后一种学习方式。
高普尼克用大量的研究成果告诉我们“模仿”是既高级又高效的学习方式。①儿童“模仿”的是“人”的行为。一项对24个月的幼儿研究发现，实验者推动小车撞盒子，让一个闪光玩具亮起来，幼儿会模仿实验者的行为。但如果小车是自行撞盒子，同样闪光玩具也会亮，但幼儿却不会模仿。这说明幼儿会假设，因果关系是人的行为造成的，所以他们会从人的行为中去推断。如果活动中没有人的行为，那么幼儿就会觉得没有学习的价值，因为他们认为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人干预不了。②儿童“模仿”的是成人“有意”的行为。实验者向1岁的幼儿展示“有意按下按钮打开盒子”和“碰巧按下按钮打开盒子”。人们发现前者更容易引发幼儿的模仿行为，这说明儿童模仿的不仅是动作本身，而且包括尝试理解成人发起这个动作的意图，他们重现的是从意图到动作的过程。③儿童“模仿”的是成人“有效”的行为。高普尼克的实验团队做过一项对4岁幼儿的实验。实验者用玩具做三个动作，即摇动、挤压和拉环，随意调整三个动作的顺序，一共做了五组，但实际上只有“拉环”这一个动作可以让玩具播放音乐。实验结果发现，幼儿能正确地筛选出“拉环”这一动作的有效性，并且仅模仿这一动作。这说明，儿童模仿的是行动的目标而不是行动的本身。④儿童“模仿”是“探索式”的。高普尼克的实验团队还做过一项有趣的实验，被试者有两组，即4~5岁的幼儿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本科生。实验内容是摆放不同形状的积木块使机器亮灯。在机器上放圆形积木块D时没有亮灯，而改放正方形积木块F时就亮灯，当把圆形积木块D换成矩形积木块G时也没有亮灯，本科生的判断是“正方形积木块F能让机器亮灯”，而幼儿的判断则是“不同的积木组合能让机器亮灯”。事实证明幼儿的判断是对的，这说明本科生习惯于运用常用的规则来判断，而幼儿头脑中的条条框框少，反而会尝试思考各种可能性。也就是说，他们是以“探索式”而不是“运用式”的方式来学习成人的行为。⑤儿童更愿意“模仿”权威人士。同样是上述那项三个动作的实验，如果实验者没有表现出很强的自信，说自己也不知道这个玩具是怎么玩的，幼儿会只模仿“拉环”的动作。但如果实验者表现出很强的自信，声称自己是玩玩具的行家时，幼儿则会认真模仿实验者动作的每一个细节。⑥儿童会进行“仪式模仿”。前面我们提到幼儿一般会模仿有效的动作，但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对“仪式”的模仿，因为仪式很大程度上并不符合因果关系，而是具有文化上的价值。在一项实验中，当实验者向孩子们展示了一系列复杂动作后，在收尾时实验者不经意地在空中挥动了一下笔，旋转它，最后将它放进一个盒子里，在这种情况下孩子们一般不会模仿结尾这个动作，而是直接将笔放进盒子里。但如果实验者非常郑重地完成这个收尾的动作，孩子们则可能模仿这个动作，这说明即使是年幼的孩子对仪式也非常敏感。这也再次证明，儿童模仿的是行为的目标，而不是行为本身。
边听边学
事实上，我们所知道的大部分事情都来自倾听、阅读或是网络。我们知道很多发生在千里之外或很久之前的事情，这些事情或大或小，但都无法通过直接观察来获得……与孩子沟通并倾听他们所说的，多问孩子一些“为什么”，也多回答一些“为什么”，都可以帮助孩子茁壮成长。
——摘自《园丁与木匠》，第119~149页
“边听边学”是人类独有的一种学习方式，“边听边学”可以突破时空的局限，甚至跨越现实与虚拟。与“边看边学”相似，儿童也更容易听信“权威”的话语，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孩子们回家后常常会对父母说“我们的老师说……”，因为在孩子们心中，老师是权威。此外，儿童也很容易“从众”，足够多的群体压力会让孩子甚至都不愿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边听边学”并不意味着儿童只能被动地接收来自成人的信息。相反，人们发现儿童在“边听边学”中常常掌握着主动权，这集中体现为孩子们“爱问问题”这一天性上。据统计，学龄前的孩子平均每小时要问75个问题，最初的问题可能是像“是什么”“在哪里”，到了快两岁，就逐渐演变成“为什么”之类的问题。
“为什么”这类的问题对儿童的发展十分重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①聚焦深层原理。一项研究中，实验人员给4岁的孩子们展示了复杂的鲁布·戈德堡机器，这个装置由若干齿轮和积木组成，其中某些部分对机器的运行是有作用的，而有一些则纯粹是装饰。实验人员让实验组的孩子们解释机器是如何运作的，而对照组的孩子只被要求描述一下机器。然后实验人员把机器拆分为一个个零件，要求孩子们将它重新组起来，结果发现，实验组的孩子记住了更多的功能性零件，并在重装时表现得更优秀。这就表明当孩子们关心“为什么”这样问题时，能更好地引导他们去探索事物的深层因果关系，而不是仅仅停留在认识事物的表面特征上。②引发更多联结。在一项研究中，实验人员向4岁的孩子们提供了一些“怪异”的图片，比如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却戴了一个小丑鼻子，孩子们一般会问：“为什么他要戴小丑鼻子？”这时如果成人只是重复这个事实或没有给出很好的解释时，孩子们会不断重复这一问题。而如果成人给了合理的解释：“也许这个人的工作就是演小丑，他忘了或者还没来得及摘下道具。”孩子们则常常会继续追问，甚至会去了解更为普遍的一些原理，比如“不同的职业会有不同的服饰要求”“人类会用不同的服饰来显示其职业特征”。其实孩子们一旦被点燃了好奇心，即使成人没能给出令他们满意的答案，他们也会坚持不懈地通过各种路径去寻找答案。
“边听边学”和“边看边学”各自有优势，并且它们也有很多共通之外，比如都强调成人与儿童的“互动”。高普尼克将“边看边学”比作双人舞，而“边听边学”则是二重唱，作为成人要多倾听孩子所说的，耐心回答孩子们的“为什么”问题，同时也应该多问孩子们一些“为什么”，这些都能在无形中帮助孩子们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