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孔子及其学说，晚近两位巨星的评价，我觉得最有意思 一个是“学

关于孔子及其学说，晚近两位巨星的评价，我觉得最有意思 一个是“学

关于孔子及其学说，晚近两位巨星的评价，一位是“学术大师”钱锺书，另一位则是“哲学王”毛泽东。

钱锺书一生著作，涉及孔子的，总共有50多处。虽然他每年都要温读“十三经注疏”一遍，但对他来说，孔子本人并没什么爱憎好恶，看不出明确情感取向。只是，对于“孔子”在中国历史中的地位与影响力，他的评判，反倒可能是史上最高评的。他说，孔子之于古代中国社会，类似“希伯来先知之于弥赛亚”，是“救世主”的作用（《管锥编》页478）。这种拔高，实际已经是超古越今，是最高等级的认证。因为即便在儒家系统内部，孔子也仅是个“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的位置，再加个周公，无论徒子徒孙们如何抬高，他都只能屈居“万年老五”，相当于当代歌坛中的李克勤。儒家最重“尊卑有序”，后果就是给孔老师下套，这是他们事先没想到的。

毛泽东作为不世出的政治家，还是西方大儒史华慈眼中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化身”，更是当今欧美学家头号大网红齐泽克所赞扬的“哲学王”，眼界与着眼点自然会与书斋中人大不同。更为重要的是，他是个现代“革命家”，“革命”的要义本就是“破旧立新”，倘若“儒家传统”这座千年古庙不推倒，是没有办法谈什么“与民更始”的，比如就这“尊卑有序”PUA大招牌不反不砸碎怎么行呢，所以他对于孔子及其门徒，无论感情上还是理念上，难说有什么好感。很多“公开”议论不见得是真实看法，但在私底下，他留有一个总意见，向不为人所注意，但我觉得是很深刻的：他大概意思是，孔儒最大问题，在要么“徒柔”，要么“虚伪”，尤其是后者简直犹如骗子；而且，孔门中人真正厉害的人物，“其法亦必申韩”，大白话说就是这些牛人“形式上满嘴仁义道德，实质上却是严刑酷法”（《毛泽东读文史古籍批语集》页343）。他看不大上儒家，认为法家起码还“讲一些真话”，尚有好感。

一般来说，学问家最看重“史”的论定，政治家则会更倾向于“实用”的价值。毛与钱的“孔论”，抉其异同之处，也挺有意思。很显然，他们都认为孔子是“道具”，但在更高的政治层面上，即对于前现代中国最根本统治术为何的理解上，是有差异的。在钱锺书的意识里，往昔中国大抵还是“儒家中国”范畴，统治方略是“王霸杂用”，所以孔子始终是最关键的那个“工具人”（即过去所谓“箭垛式人物”），作用几埒“弥赛亚”。他的这一理路，与同时期海外汉学家列文森他们是极其接近的，可谓不谋而合；而毛泽东的思考则更进一步，依我忖度，他实际认为传统中国控制术是“外儒内法”，孔与儒不过就是一缕缕烟雾弹，并没必要太做实，所以对于“法”他觉得可以“取其精华”，而对于孔子及其儒徒，多数时候采取实用主义态度，是批是扬在莫名两可之间，视其需要而定。好比一个店铺，我们明知他是“挂羊头卖狗肉”，那我们饿了直接进去拿狗肉就好了，在门口费尽口舌讨论招牌上的羊头广告有多大意义呢？

也正因如此，“毛泽东如何看待孔子及儒家”，目前才会成为一个难题，因为他不同时地所说的话，时常都是相互抵牾的。今之教授学者们看不明白这一点，无法深刻理解伟人的意旨，就会陷入双手互搏的尴尬境地。更为重要的是，失去这样的参考维度，时至今日我们该如何看待并利用好孔子及其儒学，就会茫然无头绪，还反反复复地纠结，永无休止地内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