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古城与月港：闽南文化对话世界的千年传奇

漳州古城与月港：闽南文化对话世界的千年传奇

2008年的一天，英国牛津大学鲍德林图书馆在清理馆藏时，意外发现了一幅古老的中国航海图。经研究，确认它的成图时间为明万历年间。令人惊奇的是，航海图上许多条曲折的航线都汇聚于福建沿海一个始发点——月港。这个发现，让世界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这座沉寂已久的历史名港。

漳州古城，这座有着1300多年历史的古城，位于九龙江西溪北岸，是闽南文化的重要发源地。古城完整地保留着唐宋以来“枕三台、襟两河”的自然风貌和“以河为城、以桥为门”的筑城形制以及“九街十三巷”的街道格局，是福建省风貌保存最完整的唐宋城池之一。

古城内集中了60多家非遗、老手艺特色文化业态，还汇集了数十种漳州特色美食，是“外地人必来，本地人常来”的闽南会客厅。2023年，漳州古城累计客流量超2500万人次，今年仅“五一”期间，漳州古城游客接待量就达63万人次，单日客流量峰值达20万人次，位列同程旅行“2024‘五一’假期热门古城古镇”榜单第一名。

古城内，漳州文庙、台湾路、香港路、中山公园等历史建筑诉说着千年沧桑。这里的老街、慢生活、闽南味、民国风，共同塑造出独特的文化氛围。2004年，漳州古城荣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项目荣誉奖”，并入选首批“中国历史文化街区”。

月港，位于漳州九龙江边，外通大海，内接山涧，因其“一水中堑，环绕如偃月”而得名。明朝中后期，月港成为当时中国唯一合法的民间海上贸易港口，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始发港，通商达到47个国家和地区，开创了“太平洋海上丝绸之路”的黄金时期。

月港的兴起，与明代的海禁政策有关。在“开海”与“禁海”两股势力的博弈下，隆庆元年（1567年），明政府在月港开放“洋市”，月港从违禁的走私贸易港口转变为合法的民间私商海外贸易港。中国海洋大门的重开，与由欧洲人发起的大航海时代几乎同步，随后的两百多年里，东西方财富在这条漫长的航线上形成对流。

月港繁荣时，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物产由此直通异域，换来数之不尽的白银。随着返航的商船，天南地北的香料、珠宝、农作物也源源不断地运抵月港，等待聚散。甘蔗、烟草、花生、甘薯在这一时期进入百姓的日常生活，漳州城内百工鳞集，机杼炉锤交响……

大量外国白银从月港流入中国，给明政府带来巨大的关税收入，月港因此有“天子南库”的美誉。伴随闽商的出海步伐，闽南文化也在四海生根。2018年，漳州籍海洋考古与海洋社会学学者许路，把一份闽南语手稿从西班牙带回漳州。这部17世纪初由西班牙传教士编撰的《西班牙汉文（闽南语）辞典》，向世人揭示了400年前闽南语在马尼拉的风靡。

这本辞典用罗马拼音对大约2.1万个词条进行了闽南语注释，其中出现了漳州府、开元寺等地名。“由此可窥见，当年外国商人正是凭借这样一份罗马拼音注释来学习闽南语的。”漳州市闽南文化研究会会长涂志伟说。

这并非孤例，今天，许多国家的语言里仍存留着“闽南的风味”。菲律宾的他加禄语中有几百个词汇来源于闽南方言，如“Bihen”（闽南语米粉）、“Hebi”（闽南语虾米）、“Pansit”（闽南语扁食）等，欧美地区也将茶称作“Tea”，与闽南语读音“te”相近。

2022年9月，漳州市博物馆举办“漳州市圣杯屿元代海船遗址水下考古成果展”，市民欣赏圣杯屿水下考古发掘的龙泉窑青瓷瓷器。漳州窑是当时中外文化交流的另一张名片。在漳州市博物馆，数个世纪前的瓷器静静躺在展柜内，它们的纹理质朴而简约，或是山水、神兽等中华传统纹样，或是阿拉伯文字，土与火相生而成的器皿，曾是大航海时期的“丝路使者”。

作为风靡世界的中国瓷之一，漳州窑在遥远的东南亚和欧洲掀起风潮，并将“中式生活”和“东方审美”带到当地。平民百姓用瓷碗代替芭蕉叶，用上了安全卫生的饮食工具，贵族们则将大件瓷器视为身份财富的象征，用于婚礼喜庆或家庭装饰。在这一过程中，瓷器上附着的龙凤麒麟、传统故事、吉祥文字等东方元素，也“随风潜入夜”，进入万千异国家庭。

商品经济的发展与海外贸易的兴盛相互激荡，推动农耕文化与海洋文化、异域文化的碰撞、交流和融合，一个多元、兼容、开拓、进取的闽南文化体系至此开始对话世界。

当历史的脚步来到清朝，月港逐渐走向沉寂，但闽南与世界的对话并未中断。浩浩荡荡的南洋移民潮中，文化的传承与传播从未中断。“侨民们带着中华文化到达东南亚，在那里复制了一个又一个‘闽南城’。发迹之后，他们第一件事便是建设海外华文学校，聘请闽南语老师讲授四书五经、孔孟之道。”

如今，漳州古城和月港正焕发出新的生机。古城内，片仔癀草甘蔗汁等特色饮品成为网红打卡必备，月港古镇则通过文旅融合重现昔日繁华。2023年9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支持福建探索海峡两岸融合发展新路 建设两岸融合发展示范区的意见》提出，发挥泉州、漳州闽南语地区台胞主要祖籍地优势，建设世界闽南文化交流中心。

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引领下，漳州古城和月港正以崭新的姿态，续写着闽南文化与世界对话的新篇章。这片承载千年历史的土地，正以更加开放的姿态，迎接来自五湖四海的宾朋，共同见证闽南文化的魅力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