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与帕斯卡尔：虚无主义的两种解读

尼采与帕斯卡尔：虚无主义的两种解读

虚无主义是现代人经常谈论的话题，但其内涵却异常丰富和复杂。在哲学史上，尼采和帕斯卡尔分别从不同角度对虚无主义进行了深入探讨，为我们理解这一概念提供了重要视角。

尼采在《权力意志》中将虚无主义视为“所有客人中最阴森可怕的客人”，并指出虚无主义就隐藏在基督教的道德中。他认为，虚无主义意味着“对最高价值的自行贬黜”，这里的最高价值就是生命意志，也是权力意志。尼采说，虚无主义代表着一种病态的过渡状态，要么是生产性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要么是颓废仍在犹豫不决，还没有发现补救的办法。

在《论道德的谱系》中，尼采从善恶观念的起源探讨虚无主义的产生。他认为，道德不是先天存在的，而是人类生存斗争的产物。弱者创造了一个禁欲主义社会，鼓励人们逃避生命，这就是虚无主义的根本原因。尼采区分了两种虚无主义：积极和消极。哲学上的虚无主义者坚信，一切发生事件都是毫无意义和徒劳的；而且本不应该有任何意义和徒劳的存在。

尼采还提出了主人道德和奴隶道德的区分。他认为，我们今天的伦理观念都是源自两种相等的力量斗争的结果。这种斗争的胜利者成为主宰奴隶的主人。但是，尼采认为，谁是奴隶和主人，并非斗争的结果，而是取决于出身，取决于谁生来强壮或者虚弱。在确立了主奴关系后，主人视自身和他们的生理特征为善，而不具有这些特征的人为恶，而相反奴隶视主人和他人的行为为恶，视不参与这类行动的人为自己人，也是善的。

尼采不仅把主人的消失视为危险源头的消失，还视为自豪源头的消失。主人代表着人类能够达到的最高状态，因此在激起恐惧的同时也会引来赞美。随着主人皈依基督教，上帝成为人们恐惧与赞美的代表。尼采认为，把超自然存在拔高，和对自然性存在的被贬黜，是虚无主义的核心特征。

帕斯卡尔在《思想录》中从另一个角度探讨了虚无主义。他认为，虚无主义源于人在现代宇宙论中的孤独感。帕斯卡尔写道：“扔入到这个无限浩瀚的空间之中，我对它无知，而它也不认识我，我被吓坏了。”这种孤独感不仅源于宇宙时空的无限，更源于宇宙对人的渴望的漠不关心。人作为自然的一部分，随时可能被巨大的宇宙力量压碎，但作为一根“思想的芦苇”，人又超越了自然的机械决定。

帕斯卡尔强调，人虽然脆弱，但因思想而高贵。他说：“人只是一根芦苇，这个世界中的最脆弱者，但是他是一根思想的芦苇。宇宙无需武装自己即可毁灭他：一阵风、一滴水就足以杀死他了。然而，既使这个一切压碎了他，人也还是比毁灭他者更高贵：因为他知道他死了，他也知道宇宙比他更强大，但是宇宙对此一无所知。”

尼采和帕斯卡尔对虚无主义的看法虽然不同，但都触及了人类存在的根本问题。尼采关注的是社会和文化层面的虚无主义，强调虚无主义是价值重估的起点。他认为，面对虚无主义，人应该重新创造价值，成为“超人”。帕斯卡尔则关注个体在宇宙中的存在状态，强调人的思想能力是超越虚无的关键。他认为，尽管人在宇宙中渺小，但通过思想可以认识宇宙，从而超越虚无。

这种差异背后的原因在于两位哲学家的时代背景和个人经历。尼采生活在19世纪末，正值欧洲价值观崩塌之际，因此他更关注社会层面的虚无主义。帕斯卡尔则生活在17世纪，科学革命刚刚开始，人们对宇宙的认识发生了巨大变化，因此他更关注人在宇宙中的位置问题。

对现代人来说，两位哲学家的思想都具有重要启示。尼采提醒我们，面对虚无主义，不能沉沦，而应积极创造新的价值。帕斯卡尔则提醒我们，尽管人在宇宙中渺小，但思想的力量可以超越物质的局限。在当今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这些思想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精神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