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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蠢人设”走红,折射年轻人反精英心态

创作时间:
2025-01-21 17:24:30
作者:
@小白创作中心

职场“蠢人设”走红,折射年轻人反精英心态

近来,“‘蠢人设’侵蚀职场”这一话题在社交媒体上引发热议,随之产生了一个新词——“职场蠢人”。一些打工人通过塑造“蠢人设”,试图避开职场中的高压责任、繁琐任务和复杂人际关系,以求从内卷化的竞争中解脱出来。这种现象背后,反映了当代年轻人对职场文化和精英主义的重新思考。

精英被祛魅,蠢人最隽永?

近年来,年轻人对成为职场精英的热情似乎逐渐消退。不再迷恋“狼性”文化,反而自比卡皮巴拉(水豚)、吗喽(猴子)、鼠鼠等食物链底层的动物,这种现象在社交媒体上屡见不鲜。


《欢乐家长群》剧照

社交媒体上,不少打工人形容每天的上班心情如同上吊,他们将自己从事的工作视为“生产有用的垃圾”,对上班的期待仅限于下班那一刻。任何人试图塑造一个精英形象,都可能招致铺天盖地的嘲讽。即使是被视为打工界天花板的“金融女”,也得靠“擦边”才能吸引流量——“兄弟们又来学金融了?”

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指出,当一个组织越来越能满足个人需求时,独立思考和意志自由等批判功能就会被剥夺。反之,如果组织无法满足这些需求,人将回归批判思维。如今,成为职场精英所需付出的代价与回报之间的性价比似乎不再那么诱人。虽然裁员和降薪尚未成为普遍现象,但它们在社会上引发了一种更为广泛的情绪失落。近年来频繁讲述的职场故事,无不带有“失望”的底色,尽管打工人处境各异,但这种情绪却有着惊人的共鸣。

有人戏谑道:“上班上出病来啦,几千块钱一次的心理咨询咨询过了,禅修修了、打坐坐了、冥想想了,再不行就只好试试灵修了。赚来的工资全花光了,上班很好,下辈子不上了。”

工资似乎已不再是单纯的报酬,而更像是熬夜所得费、窝囊受气费和配合表演费等工伤赔偿款。回报不足只是表层问题,更深层次的是它引发了人们对工作价值的重新思考。

几年前,当一个人自嘲为“螺丝钉”时,这往往是一种“用自嘲表现自得”的方式,这种比喻在互联网、金融等行业尤为常见。然而,随着一个个行业风口的消退,平台增长停滞,个人成长的幻觉逐渐消散,工作意义和价值的问题被摆在了台前。人们发现,即便工资再高,也难以消解工作中的无意义感,以及职场中无休止的内卷和内耗——这些已不仅仅是工伤,而是职场人的“绝症”。

引用《人的境况》中阿伦特的表述:“对劳动的蔑视,最初源于摆脱生存必需性而追求自由的强烈渴望,和同样强烈的、对所有留不下痕迹——没有纪念碑,没有值得记忆的伟大作品的活动的不屑一顾。”

因此,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寻求更有成就感的工作,即使这意味着降薪或跨行业转型。


《什么都不想做》剧照

精英被祛魅,“蠢人”登台,恰逢世界成为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之际。人们在上市公司的一纸公告里,发现董秘的名字被写错三次。高校的录取通知书,竟然被写成“寻”取通知书。此时,精英越来越像一个纯粹的外显标签,它用种种概念堆砌自我——毕业院校、职场履历、项目经历等等。却越来越难以用具体的语言阐述自我,精英的内涵日渐空洞,头衔、职位、平台、技能等标签被一一消解,就好像一场“通货膨胀”终于崩溃。

如同《毫无意义的工作》一书中受访者所说:“似乎只有我不幸意识到了真相,只有我察觉到了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多么荒诞。然而内心深处,我感觉其实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真相,只不过大家都不说——我们办公室只有六个人,可我们六个人都是‘经理’……整栋楼里经理肯定要比员工多。”


《什么都不想做》剧照

职场“蠢人”的出现,与过去的佛系、躺平心理一脉相承,它喻示着年轻人反精英情绪的膨胀。“蠢人”是刺破精英幻觉的一根细针,人们愿意自我标榜为职场“蠢人”,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在意职场地位了。精英也好,“蠢人”也罢,他们“已老实,只求放过”。

允许一部分人先蠢起来

“蠢人设”作为一种职场人格,一度是只属于体制内员工的“特权”。所谓“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以明哲保身的姿态“龟缩”于职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却也不用担心丢了饭碗。

而对更大多数的私企打工人来说,缺乏糊弄老板的能力,就可能被老板一脚踹开。可见,“蠢人”得以渗透入更普遍范围内的职场,原因在于这种愚蠢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能”,而更接近于一种“表演”。


《低谷医生》剧照

“蠢人”通过对愚蠢的恰到好处的演绎,捏住职场的“七寸”,换来一个舒服的工作姿势。“蠢人”是职场心理学的集大成者,能够在逼仄的格子间里跳舞。一位待过互联网企业和传统制造业公司的三十五岁职场老油条精准地指出:“装笨最为隽永,能帮你度过职场的各种山盟和海誓,好事留给别人光宗耀祖,坏事自己不主动摊。自己保持职场中等生态位,能做事但不要太累,让自己元气进损平衡;专业上平和,不夸下海口也不击穿底线。情感上平稳,面对夸奖与落井下石,化解之术就是睡一场好觉。对他人不过高期待也无需贬损,来来去去有缘自然再会,无缘自然再见。”

当然,将“蠢人设”视作一种单纯的职场求生策略,显然是低估了其中的象征意义。举例来说,当下年轻人对于松弛感日益重视,Gap被越来越多地视作职业生涯的必选项,然而此时多数公司仍粗暴地拿Gap期的长短作为招聘的考核标准,在如此的打工人与用人单位悲欢不通、价值对立的冲突背景中,“蠢人设”实质上是打工人回应公司的一场“非暴力不抵抗”运动,也是在始终紧绷的职业生涯里,一个必然会出现的“叛逆期”。


《低谷医生》剧照

成为精英从来不是一条“努力——成功”的线性路径,正如哈佛教授桑德尔在《公正:该如何做是好》一书中所说的:“影响我们成功与否的因素大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例如性别、种族、地区、健康状况、天赋、家庭背景等,这些‘运气’和你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却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你能否进入大学、能读什么样的大学,进而影响你未来的事业发展。”

既然如此,我们只好做一个自我决定的“蠢人”。当“蠢人”这一标签来源于自我赋予而非他者的评价时,它其实更接近于我们在充满着精英暴力的职场里的一处“避难所”,一个“龟壳”。对于职场“蠢人设”,打工人似乎并没有加以过分的道德评价,而是允许一部分人先蠢起来,这背后正是因为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自己或许成为不了“那个精英”了,而更可能是“这个蠢人”。

《猪扒大联盟》剧照

所以在“蠢人”之前,社交媒体上关于“职场厌蠢症”的讨论,并没有得到多少附和——因为所谓的“厌蠢症”,站在典型的高高在上的精英立场。

更早之前,热搜话题“没法和没上过班的人聊天”的评论区,则充满了“谁愿意和你们上班的人聊天了”类似回应。

“蠢人”未必有什么可爱的地方,但相比较之下,自以为是的精英显然更令人讨厌。

非精英即蠢,也是一种工作暴力

职场“蠢人”的出现,容易让人联想到近几年影视剧中流行的“窝囊废式男主”,从最早的雷佳音、郭京飞所扮演的失意的中年男人,到近期上映的《走走停停》中胡歌顶着鸡窝头,穿着皱巴巴的短裤,演绎的被北上广淘汰而回到县城的落魄青年。“窝囊废式男主”引所起的共情,是它对旧式男强女弱、男外女内的传统家庭格局的解构。

职场“蠢人”的兴起,则是对精英叙事的一次戏谑,冲击了长期以奋斗为单向主题的工作伦理。


《装腔启示录》剧照

这几年,年轻人对于工作的态度转变基本沿袭着“成为精英—祛魅精英—远离精英”的路径。这一趋势在国外求职平台领英中也有显现,一些海外打工人,把领英上的能力标签写成了“擅长在电梯里放屁”“超长睡眠时间”“爱说黑话”等。

此类“胡搞式”自我介绍与职场“蠢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外媒彭博社点评“这种meme体现出反领英文化,一种人们对于它的强烈厌恶”——海外打工人厌恶的是精英们对个人名片的吹牛式维护,比如建个推特账号就叫“0到1经验”,动辄“深耕某领域”,做了大量“狗屁工作”却自我美化为所谓“项目”,当过工作群群主就成了“有团队管理经验”。

但另一面,不论是领英上的meme文化,还是职场“蠢人”的流行,在一个实际上的“功绩社会”,这些趋势看似指向一种自由,底下却深埋着一副更沉重的枷锁——工作价值陷入一种非此即彼的“二元暴力”,职场成了一根二极管。


《装腔启示录》剧照

要么躺平,要么内卷;不是选择摆烂,就得选择成为奋斗逼;就连“班味”也没有一个恰如其分的中间值,不是浑身上下充满着“班味”,就是去净“班味”。社交媒体上的所有职场故事都在走向两极化,以至于年轻人一旦离开北上广,就必须回到县城,好像全世界就剩这两个地方了。

拒绝成为精英,于是选择做一个蠢人,这背后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成为精英”是一种工作暴力,不做精英就只能做“蠢人”同样是暴力。我们对于要成为一个怎样的打工人,应当有一个居间的平衡点。一个足够松弛,又不必躺平的舒服姿势。


《什么都不想做》剧照

由此可见,近几年接连不断的反精英文化,更接近于一声“矫枉必须过正”呼号,我们尝试借此找回“平庸的正当性”。用蠢人、躺平、摆烂种种趋于极端的工作文化,对抗以精英为代表的另一种极端。简单来说,当我们宣称躺平时,我们并非真想躺平,只是拒绝僵硬地直立着。那么,当我们自我标榜为“蠢人”时,我们也不是真自以为愚蠢,而是要求一种不成为精英的正当权利。

我们力求摆脱精英叙事所裹挟的暴力,和被桎梏于职场的单一人格。通过一声声的反精英口号的呼喊,一次次反职场的叛逆尝试,归根结底,我们只是想要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工作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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