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利率时代银行业承压，专家建议推进国际化综合化转型

低利率时代银行业承压，专家建议推进国际化综合化转型

当前，世界经济金融环境发生剧烈变化，国内利率中枢整体下移，监管政策进一步加强，银行净息差持续承压。在资产端和负债端收益支出错位的背景下，传统增长方式和发展路径亟须换挡转型。

低利率环境下我国银行业转型发展背景

净息差趋势性下行，非息收入增长放缓

近年来，多数经济体次第进入加息通道，激进的加息节奏导致全球利率整体上升。中国作为典型非加息地区之一，持续执行稳健的货币政策，有力支持了实体经济的发展。与此同时，也出现了银行业净息差下行的趋势。2017至2023年年末，中国商业银行净息差从2.22%下降至1.69%，跌破了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合格审慎评估实施办法》中规定的1.8%的“警戒线”。其中，国有大行和城市商业银行更多承担国家货币政策传导和支持地方实体经济发展的职责，净息差下降20%左右；农村商业银行受限于自身市场竞争力不足，在下行的利率环境中净息差收窄近30%。

对于净利息收入占比长期超过70%的中国银行业，净息差的趋势性下行导致营收增速和利润增速与信贷增速的剪刀差不断拉大。“以量补价”策略逐步失效，银行业普遍出现“增量不增收”的业绩表现。2024年一季度，国有四大行营业收入和归母净利润双降，营业收入合计同比下降2.82%，归母净利润合计同比下降2.36%，是2010年以来的首次营收、利润双降。

推动轻资本转型、发展非利息业务成为众多银行的目标战略，非息收入占比提升。但受到需求恢复偏缓、资本市场不确定性偏高等影响，银行手续费收入、投资收益等非利息收入增长有所放缓。2012年至2016年，上市银行非利息收入增速持续高于利息收入；2017年以来，A股上市银行的非利息收入占比最高达到35.03%；自2019年一季度起波动下降，到2023年末，上市银行非利息收入占比降至24.75%的较低水平。

存贷款监管趋严，银行业务多元化导向凸显

今年以来，持续深化利率市场化改革和优化信贷结构避免资金空转是规范银行存贷款业务的重要监管导向。《2024年第一季度中国货币政策执行报告》强调，要持续发挥贷款市场报价利率改革和存款利率市场化调整机制作用，坚持为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提供有效支持。存款方面，4月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下发了《关于禁止通过手工补息高息揽储维护存款市场竞争秩序的倡议》，银行业多措并举开展治理，规范了高息揽储及其可能衍生出的贴息套利问题。贷款方面，银行业在相关政策引导下推动信贷投放聚焦重点、有增有降，助力进一步畅通货币政策传导机制，抑制资金沉淀空转，为实体经济发展提供更直接、更强大的支撑。

同时，为保持金融市场稳定、尽可能减少资本市场风险的产生和扩散，第三个“国九条”和严把发行上市准入关、加强上市公司监管、加强证券公司和公募基金监管等若干配套制度规则出台，推动国内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成为趋势。总体上，对商业银行过往不规范存贷款业务的纠偏，以及扶持资本市场健康高效发展的组合拳，一定程度上对中国银行业产生了推动金融创新、促进业务多元化发展的影响。

银行业承担优化社会融资结构的重要责任

从国内看，社会融资结构距离“十四五”规划要求仍有不小的差距。“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完善资本市场基础制度，健全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大力发展机构投资者，提高直接融资特别是股权融资比重。据中国人民银行统计，2023年6月底，社会融资总规模存量中，直接融资（债券、股票）比重仅占29%，间接融资（银行贷款等）占比超过70%。从国际看，美国、欧元区、日本等主要发达经济体的直接融资占比常年处于中国的两倍以上，以直接融资为主的融资模式又进一步促进了商业银行的业务创新和轻资本转型。商业银行作为中国金融机构的主导力量，要积极融入社会融资结构优化和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从而突破低利率环境的限制，实现行业转型。

传统发展方式下资负两端的压力与挑战

当前，国际经贸环境加快重构，部分产业链向境外迁移，叠加地缘政治冲突和疫情“疤痕效应”，居民端和企业端风险偏好持续下行，人民币存款规模快速提升，从2017年1月的152万亿元上升至2024年4月的292万亿元。期间，可用于投资、消费的活期存款比例持续下降，定期存款比例由60.29%持续上升至73.03%（见图）。

资产端收益率持续下行

银行的生息资产主要包括存放中央银行款项、各类贷款、债券投资及存放同业资产。当前，各类资产收益率均持续下行。

一是存放中央银行款项，主要由法定存款准备金和超额存款准备金组成，法定存款准备金一般不支付利息，2020年以来超额存款准备金利率由0.72%下调至0.35%。

二是各类贷款，主要由外币贷款和人民币贷款组成，外币贷款主要用于企业进口付汇，虽然外币贷款利率维持高位，但在进出口下行的背景下，外币贷款的市场规模增速较低，拉低了外币贷款分项的收益。人民币贷款主要流向企业部门和居民部门，企业部门的贷款分为三类：票据融资、短期贷款和中长期贷款。其中票据融资通常用来补充营运资金、偿还到期负债或结算等，和企业部门的现金流关联较大。票据融资期限较短，使用较为灵活。2017年至今，票据融资的加权平均利率从5.39%波动下降至2.26%。企业的短期贷款和长期贷款的报价利率也一直处于下行空间，同期，企业贷款加权平均利率从5.86%下降至4.27%。2024年4月社会融资规模增量出现1987亿元的负增长，贷款总量增长空间较小。居民部门的贷款主要由短期贷款和中长期贷款组成，短期贷款包括个人经营性贷款、信用卡透支、消费贷款，这部分贷款的规模与消费增速有关，2023年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82.5%，较上年提高43.1个百分点，这部分是银行收益正增长的来源，根据《2024年4月金融统计数据报告》，前4个月住户短期贷款增加50亿元，中长期贷款增加8084亿元，相比之下，短期贷款还在增长过程中。中长期贷款以个人住房按揭抵押贷款为主，与地产销售存在着较强的相关性。2017年至今，地产销售面积由16.9亿平方米下降至11.2亿平方米，销售额由13.4万亿元冲高至2021年的18.2万亿元，然后下跌至2023年的11.7万亿元，规模下降的同时5年期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也持续下降，由2019年的4.85%下行到现在的3.95%。

三是债券投资及存放同业资产，这部分的收益主要与市场利率相关，2017年以来，10年期中债国债到期收益率由3.98%的高点波动下行到2.23%，无风险利率的下行拉低了债券投资及存放同业资产的收益。

负债端支出显现出较强的“刚性”与“滞后性”

“刚性”主要是由于存量产品如理财存量产品、资管机构委外账户、长期限理财产品负债利率下行缓慢，同时新增的定期存款增速持续提高，使得新增负债成本居高不下。“滞后性”主要来源于市场化利率体系和存贷款利率体系的割裂，2019年人民银行着力推进利率“两轨并一轨”，开启了LPR改革，在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效的同时，还有待进一步完善。

银行业转型发展建议

推进跨境发展，优化业务结构，提高资产端收益

第一，进一步推进国际化发展，高质量服务对外开放。基于自身的经济发展水平、地缘政治要求、就业通胀等现实情况，各国基准利率调整节奏长期处于分化状态。近年来，欧美及部分新兴经济体处于高息环境，日本、德国处于低息环境，不同经济体的利息差异为优化业务结构、调整发展策略和改善净息差提供发力机会，进一步推进国际化发展可以让银行更好地把握机会，平衡资源配置。大量研究证明，提高国际化程度可以通过资产负债利率变化的价格效应改善银行经营收益，通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进一步提高银行的经营效率，加强在境外的布局和境内外业务的联动可以有效提升银行业的竞争力。

2008年以来日本开启了宽松的货币政策，2016年开启了负利率时代直到2024年，银行业长期处于低利率环境，学习研究日本银行业发展策略，可以为我国银行业在低利率环境下的发展提供借鉴思路。

第二，进一步推进综合化发展，缓释净利差收窄压力。我国银行业主要依靠规模扩张实现营收增长，2023年中农工建四大行净利息收入占营业收入比重分别为75%、82%、78%、78%，远高于仍处在高息环境中的美国银行同业，同期摩根大通和美国银行净利息收入占比分别为52%和44%。研究发现银行收入多元化程度越高，非息收入占比越大，经营收入越高。而且非息收入占比的提升有助于提高银行经营的多元性，实现风险的分散，多元经营越丰富，风险的分散效果就越强。在利率中枢不断下行和经济转型换挡的背景下，我国银行业亟须调整业务结构，进一步做大投资银行、资产管理、金融市场等领域的资源投入、政策倾斜和人才培养，通过提升非息收入占比，减少净息差的限制，通过提高投资回报率进一步提高资产端收益。

同时，综合化发展可以进一步实现各业务板块的整合，优势业务之间相互赋能协同发展，为客户提供一站式服务，将传统的纯贷款业务扩展到投行顾问、财产管理等高附加值业务。海外同业是我国综合化服务的借鉴对象。

强化科技赋能，扩展长尾客户，降低负债端成本

近年来，人工智能的发展取得显著进展，预训练生成聊天模型（ChatGPT）的投入，使得银行的科技体系产生了巨大的想象空间，科技赋能条件下实现降本增效的可行性逐步提升。在人工智能的加持下，可以在多方面满足过去难以充分顾及的长尾客户的需求，比如智能客服、风险管理、产品研发和智能投顾。在智能客服方面，人工智能可以通过文本分析、大数据处理、语音图像识别等方式为客户提供及时、准确的回答，降低人工服务负担，提高客服满意度，充分挖掘客户需求。在风险管理方面，人工智能可以运用银行业的海量大数据进行机器学习，在授信管理、产品准入环节进行精准识别和检测，降低不良产生概率。在产品研发方面，人工智能可以通过银行用户使用习惯、市场趋势、网络文本分析和内部产品数据，为客户提供更多选择空间，充分满足客户各类金融服务需求。在智能投顾方面，人工智能可以结合客户自身资产、现金流、投资需求和风险等级，推荐符合要求的产品。通过加强对长尾客户的服务，降低对高议价能力头部的依赖，有效降低资金端成本。

贯彻国家战略，响应政策号召，扩大资负表规模

当前我国正处于经济转型换挡期，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路径，转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新质生产力。中国银行业一方面需要积极响应支持房地产平稳健康发展要求；另一方面需要抓住历史机遇，在科技创新、绿色金融方面，提升服务质效，提前布局，主动推动业务发展。

在房地产保障支持方面，近期相关新政策的出台，使银行对于房地产贷款的自主空间得到了空前提升，银行可以根据客户资产与现金流状况，动态调整贷款价格和总量，原本因为价格或者总量无法发生业务的群体也进入了银行目标客户范围，个人住房贷款方面的业务规模提升有着巨大想象空间。

在科技创新方面，银行可以围绕专精特新和“卡脖子”领域重点企业，在把控风险的前提下动态调整授信额度，结合科技创新和技术改造再贷款政策、科创企业首贷贴息政策等政府政策支持，加大对科技型中小企业、重点领域技术的信贷投放规模。

在绿色金融方面，银行可以围绕“十四五”102项重大工程、基础设施建设、大型风电光伏基地、绿色制造等重点领域，加大绿色信贷的投放力度。同时加快绿色金融产品的创新，除了传统的绿色信贷和绿色债券，可以尝试发行绿色资产支持证券、绿色信贷资产证券化产品，还可以与证券公司、基金公司等金融机构合作，共同开发创新绿色债券投资产品，拓宽绿色金融产品货架，充分满足各类投资者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