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道衡:白云鄂博的发现者
丁道衡:白云鄂博的发现者
白云鄂博铁矿是中国最重要的铁矿之一,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稀土矿之一。它的发现者是地质学家丁道衡,他不仅发现了这座富矿,还对其进行了详细的考察和记录。本文将为您讲述丁道衡发现白云鄂博铁矿的传奇故事。
丁道衡(1899—1955年),字仲良,九三学社中央委员,第一届全国人大代表,政协重庆市委员会常委,贵州省织金县人,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十一月十七日出生于一个封建官僚家庭。
丁道衡小时候家里就为他聘请了教师,希望他将来能读书做官、步入仕途,继而接续世代官宦的门楣。但丁道衡打小就厌恶仕途说教。17岁时,他考入贵阳模范中学,开始接触大量的新知识、新思想,并对自然科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科学救国”“实业救国”成为他追求的目标。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给了丁道衡以思想启蒙,他突破家庭的百般阻挠,毅然离经叛道,于是年7月只身北上考入北京大学预科甲部。1921年,丁道衡升入北京大学本科地质系学习。五年后他以优良的成绩成为一名年轻的地质学者,在北京大学任地质系助教,他按照自己选择的道路前进,最终实现了自己的宏愿。
1927年4月26日,丁道衡应邀参加中国学术团体协会与瑞典地理学家斯文·赫定等共同组成的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负责地质、古生物研究和沿途矿产调查。考察团由北京乘火车抵达包头站(现包头东站),随后由南向北开始考察。
6月2日,考察团抵达绥远省达尔罕贝勒旗百灵庙(今内蒙古包头市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政府所在地)。据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4年3月出版发行的《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志》记载:“7月13日竹比山禅巴的庆节。百灵庙大庆三日。中瑞西北考察团成员被当作贵宾受到礼貌的款待。大喇嘛竹尔罗斯为考察团成员的安全颁发了特别命令。考察团成员给庙里送了50圆(银圆)的敬仪,同时送给喇嘛一些小闹钟、小刀等礼品,并拍摄了1100米(胶片)的庙会影片。”嗣后,考察团一行骑着骆驼从百灵庙来到茂明安旗境内的白云鄂博。骄阳似火,草原上强劲的风沙吹在丁道衡的脸上,而这些丝毫没有影响他考察的步伐,他的目光一直逡巡在草原上散落的黑色石头上。以他的判断,这些黝黑的石头很可能是纯正的铁矿石,可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呢?
行进间,他突然被远处奇特的景象所吸引:一座山峰突兀在前方,在灼热的阳光下泛出青黑色的色彩,周围的群峰则匍匐在它的脚下。凭着专业的敏感,他意识到这种地貌特征和山体颜色,极有可能是某种矿体。他跳下骆驼向当地人进一步了解这座山的一些基本情况。回到驻地,他就着昏暗的油灯查阅资料,得知此地似为“哈喇托落海”,蒙古语意为“黑山头”。第二天黎明,当同伴们还在睡梦中时,他已钻出了帐篷,只身徒步向黑山头奔去。
白云鄂博山也称白云宝格都,蒙古语意思为“富神之山”,由于语音的原因,丁道衡将其译为白云鄂博,这个名称一直沿用至今。丁道衡顺着河流向上追根溯源,发现铁矿矿石沿沟散布,比比皆是,越接近一座山峰矿石越多,他确定这是矿床所在:被当地人称为“宝山”的最高峰,在夕阳的映衬下,闪烁着黑色的金属光芒,攀上主峰,一个巨大的敖包静静伫立着,俯瞰众山,南坡半壁皆为矿石区。
敖包是蒙古民族的重要祭祀载体,也叫“脑包”;“鄂博”是蒙古语的音译,汉意是“石堆”或“鼓包”,意思是“堆子”,在牧民的心目中,象征神在其位,世袭传颂。同时,敖包也是蒙古高原上的标志物。此敖包是由黑石头堆成的。在当天的考察日记中丁道衡写下了这样一段话:“白云鄂博,蒙(古)人名白云博格都,译意为富神山,但山以白云鄂博著名,故蒙(古)人称此山皆曰白云鄂博……只有王爷府派蒙(古)兵一排驻扎于此。”在后来的另一份演讲手稿《蒙疆探险的生涯》中,他对此处做了进一步的说明:“蒙古(族)人民的宗教观念很深,迷信尤其厉害……他们在高处用石头堆了一个‘包’,上面放了若干盘羊头骨,插了许多旗子,以为这是天神寄托的地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到了某月某日,宰羊以祭。据说动了上面的一草一石便要生病的。‘蛮子’动了上面的一点东西,神也要迁怒于他们,使他们家宅不安,牲畜死亡……他们要求我们的,就是不要到有‘垴包’的地方去……后来我慢慢地知道,他们害怕我们到山里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拿走他们的‘镇山之宝’。”
7月5日,斯文·赫定正式接到丁道衡的喜报:在巴延博克图(即白云鄂博)发现巨大铁矿,“矿质虽未分析,全山皆为铁矿所成。此矿为交换作用所成,前为石灰岩,后经潜水中含有铁质者所交换而成。又经岩浆冲出,其他杂质皆气化而去,故其质体极纯。以衡推测,成分必在八九十分以上……全量皆现露于外,开采极易。”大队接到报告后人人振奋,立即从南分队抽调研究地图学的詹蕃勋前去支援,绘制了二万分之一的地图。
考察团的另一位成员那林在7月3日写给斯文·赫定的信中也说:“神山,巴延博克图,名副其实,整个南半壁都是纯粹的矿石,铁和锰,矿苗的地面一直扩张到察罕鄂博庙,这已由我绘画下来。”斯文·赫定接到丁道衡和那林的报告后也显得很兴奋,在日记中写道:“发现巨大铁矿,这是中国福祉。”
之后,丁道衡背着烙饼和水壶,顶着烈日和风雨,按照自己划定的若干小区域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徒步踏勘。辛苦对于这个来自贵州山区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次要的了,因为越来越多的证据证实,白云鄂博是个储量极其丰富的特大型铁矿!丁道衡又走访了附近一些地方,采集矿石标本,初步调查了白云脑包的地形、地质构造、矿区生成、铁矿储量、矿石成分等,他认定这是一个蕴藏丰富、远景广阔、极有开采价值的大型铁矿,估计有3400万吨的储量,并预言这里将会成为中国的“大富矿”。他断言:“如能对白云鄂博铁矿进行大规模的开采,她必将成为发展工业的主要矿源,并将促使中国的西北地区发达起来。”对于这一发现,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访问了白云鄂博”“很荣幸,我发现了它的秘密”。
在这次考察中,丁道衡不仅发现了白云鄂博,取下了矿石标本,记录了白云鄂博大山各个踏勘点,还绘制了百多幅地质图,写下数以万计的文字资料,收集了地质资料35箱。
随后,丁道衡随同科考团继续向大西北挺进,行程万里,历时三年有余,取得了更多的科考成果。不过那些成果与他独自发现的白云鄂博铁矿相比都是次要的了,在以后几年的时间里,白云鄂博一直让他魂牵梦萦。
距丁道衡西北考察迄今已近百年,尽管时隔近一个世纪,但当地还流传着丁道衡考察时的一些故事。说有个“戴二柄子的南蛮子”(“二柄子”是当地人对戴眼镜人的称呼)漫山遍野寻宝,他的行动引起人们的注意,一次被一伙强人抓去,搜身不说还要剥光他的衣服。丁道衡从容不迫,沉稳冷静,他对那些强人说:“我不是你们听到的那种南蛮子来盗宝的人,我是地质学家,是来考察的,是来帮助你们发财的……”那些人见他口袋里和箱子里装的全是些“石头圪蛋”,便哈哈大笑说:“你拿这些石头圪蛋发财去吧。”嬉笑完后就把他放了。
1933年,《地质汇报》(第23期)上发表了丁道衡编写的震惊海内外的《绥远白云鄂博铁矿报告》,报告分绪言、位置及交通、地层、地形与构造、矿产、结论六部分,首次将白云鄂博这个令世人陌生的富矿公布于世。报告中以6页篇幅详细介绍了白云鄂博铁矿的具体情况,并附有130000铁矿图一幅。他在报告中是这样介绍发现白云鄂博经过的:“余负袋前往,甫至山麓,即见有铁矿,矿砂沿沟处散布甚多,愈近矿砂愈富。仰视山巅,巍然峙立,黑斑灿然,知为矿床所在。至山腰则矿石层累叠出,愈上矿质愈纯。登高俯瞰,则南半壁皆为矿区。”据他估计铁矿石储量约3400万吨。
“矿床因断层关系,大部露出于外,便于露天开采;且矿床甚厚,矿区集中,尤适于近代矿业之发展。”在文章的结论部分丁道衡建议说:“苟能由该地修一铁道连接包头等地……则煤铁可集于一地,非特铁矿可开,大青山之煤亦可利用,实一举而两得其利”“苟能于包头附近建设一钢铁企业,则对于西北交通应有深切之关系,其重要又不仅在经济方面而已。”
对丁道衡的这个估算和预言,当时的地质界持怀疑态度,包括几个中国地质界的著名人物都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一处矿藏。满目疮痍的旧中国也不可能对白云鄂博继续勘察,更谈不上开发利用。直到 1944年,台湾籍地质工作者黄春江在主矿以东1.5公里处发现了白云东矿,主矿以西5公里处发现了西矿群,整座白云铁矿由此揭开了神秘面纱,展现在世人面前。
1935年,丁道衡获得北京大学资助前往德国留学。先在柏林大学从事地质研究,后来转往马堡大学(德国公立综合大学,1927年创建于马堡)从事古生物化石研究。在马堡大学期间,他完成了有关古杯海绵、方锥珊瑚、十字珊瑚、波哈特贝与鹗头贝等三篇极有学术价值的论文。
1939年,丁道衡回国后又参加了川康考察团工作,1940年8月,这位爱国而正直的知识分子在教授会议上详尽地传达了重庆人民声势浩大的反蒋斗争情况,使师生们受到极大的鼓舞,随即举行了贵阳反蒋示威大游行,并罢课罢教。
丁道衡的爱国行动激怒了国民党反动当局,他们以“宣传共产主义”“鼓动学潮”等罪名将丁道衡逮捕,后经多方营救才得以出狱。
新中国成立后,丁道衡被任命为贵州大学接管会主任委员。1950年,他当选为贵州人民代表会议代表,任贵州省人民政府委员。1952 年,丁道衡任重庆大学地质系主任,次年任西南行政委员会委员、文教委员会副主任。1954年,他光荣地当选为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又被选为重庆市人大代表、重庆市人民委员会委员、政协重庆市委员会常委。作为一位民主爱国人士,丁道衡是九三学社中央委员会委员、重庆分社副主任委员和重庆大学支社第一届主任委员;作为一名地质学家,他还是中国地质协会理事兼重庆分会理事长。其论著还有《新疆矿产志略》《蒙疆探险生涯》《云南蒙自金平一带地质矿产》等。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对白云鄂博进行了大规模的详细勘探,结果充分证实了丁道衡的发现。20世纪50年代,国家在白云鄂博附近建立了大型联合企业——包头钢铁(集团)公司(简称“包钢”)。包钢是国家重点钢铁联合企业之一,至今已开采了高品位铁矿石2亿多吨,目前仍以每年800万吨的速度继续开采。学者何作霖对丁道衡采集并辗转新疆等地带到北京的矿石标本进行了化验,发现其含有70余种矿产,他将其中最有价值的两种稀土矿称为“白云矿”和“鄂博矿”,后来的详细勘探证实了这里的稀土竟然占世界储量的三分之一,白云鄂博又因此被称为“稀土之都”。
谢觉哉在《白云鄂博感怀》一诗中写道:
矗矗白云立,迟迟红日移。
野花铺地远,平屋傍坡低。
巨铲龙吞吐,长车水逶迤。
品多量更富,道是五洲稀。
而丁道衡在新中国成立后的日子里,心情舒畅,干劲倍增,他兼职多,社会活动多,但仍孜孜不倦地从事科学研究,亲自教学授课。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远在祖国北方的白云鄂博,当他听到白云鄂博揭开地质会战序幕的喜讯时,感到几十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这位老科学家没有对别人说什么,只是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花,默默地祝愿白云鄂博早日开发,他希望能够故地重游。但是紧张繁忙的工作加重了他的高血压病症。1955年2月21日,丁道衡先生突发脑出血逝世,享年 56岁。
1987年,在发现白云鄂博六十周年之际,丁道衡的雕像落成:时值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手中黝黑的地质锤与文静儒雅的衣装相貌竟是那么和谐,举目远眺的神情定格在天地之间。一副眼镜后面似乎还透出永不磨灭的光芒!从此,丁道衡永远留在了包头,留在了他魂牵梦萦的这片热土,成为这个城市不朽的坐标和难以逾越的丰碑!当地人认为,如果说白云鄂博因矿成城,那么最响亮的名字还是丁道衡!
如今,当我们漫步在白云鄂博街头,凝望着这位科学家的塑像,不禁想到,如果白云鄂博是“神山”的话,那么“神仙”就应该是丁道衡,可惜他英年早逝,倘若丁道衡先生晚走十年、二十年,他定会为挚爱的祖国和钟爱人民作出不可估量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