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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鲁迅从文艺青年到大先生,身后是“相知之深有如兄弟”的友人

创作时间:
作者:
@小白创作中心

成就鲁迅从文艺青年到大先生,身后是“相知之深有如兄弟”的友人

引用
澎湃
1.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6599485

100年前的青年是怎么生活的?青年评论家张守涛在近期由中国友谊出版公司出版的《我的沉默震耳欲聋》中,以鲁迅为线索,再现了先生们青年时的思想和生活。鲁迅留学日本期间,与许寿裳结下深厚友谊,从此两人半生一起走,生活思想相互力挺;鲁迅加入《新青年》,整日被陈独秀催稿,终促成《狂人日记》的诞生;鲁迅与刘半农共事,旁人说刘的文浅,鲁迅却赞誉半农是:如一条清溪,澄澈见底……本书从生活、工作、友情、爱情等角度切入,在近乎平常的有趣私交中展现先生们的宏大思想碰撞。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张守涛/著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23年12月版

求之古人,亦不多遇

鲁迅和许寿裳乃同乡同学,鲁迅比许寿裳仅大1岁。1902年秋,许寿裳考入东京弘文学院补习日语,与同年4月来此学习的鲁迅相识并成为好友。两人在东京同吃同住,一起听章太炎先生的课,一起逛旧书店,甚至一起学德语。许寿裳吃面包不喜欢吃皮,常将面包皮撕掉。鲁迅见了觉得有些浪费,便说自己喜欢吃皮。于是,许寿裳后来总是将面包皮撕给鲁迅吃。

鲁迅不仅跟着许寿裳吃面包皮,还跟着许寿裳剪了辫子,剪完后他还把剪发的小照赠给许寿裳,并在背后题了那首名诗:“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当时,许寿裳正编杂志《浙江潮》,便向鲁迅约稿,鲁迅的处女作《斯巴达之魂》等早期文章便发在《浙江潮》,由此,鲁迅便开启了写作大业。

许寿裳

1909年4月,许寿裳从日本回国,出任浙江两级师范学校教务长,并邀请同年6月回国的鲁迅来校任教。两人一起倡导科学,团结师生,与封建顽固的监督夏震武等人展开了“木瓜之役”(好给人起外号的鲁迅称夏震武为“木瓜”)。民国成立后,许寿裳应教育总长蔡元培之邀赴南京筹建教育部,并向蔡元培推荐了鲁迅到教育部任职。可以说,如果没有许寿裳的这次推荐,鲁迅可能终其一生埋没在乡下做个“文艺青年”了。

来京后,鲁迅和许寿裳再度亲密无间,许寿裳曾说:“我们又复聚首,谈及故乡革命的情形,多属滑稽而可笑。我们白天则同桌办公,晚上则联床共话,暇时或同访图书馆。”鲁迅和周作人闹翻后,鲁迅搬出八道湾决定新买一栋房子,缺一些房款,是许寿裳和鲁迅另一好友齐寿山每人各借鲁迅一部分钱,解了鲁迅燃眉之急。因为鲁迅在这房子后接出一个小屋给自己住,这样的小屋在北京被称为“老虎尾巴”,许寿裳因此调侃鲁迅道:

“北平胡同里有一种老房子叫‘老虎尾巴’,莫非你也是我的‘老虎尾巴’,老头子?”

某种程度上,鲁迅的确可以说是许寿裳的“老虎尾巴”,许寿裳对鲁迅一向非常关照。许寿裳当上女师大校长后,他再次邀请鲁迅来女师大兼职,使得鲁迅每月多挣十几元外快。不料,许寿裳很快被迫辞职,女师大继之爆发学潮,鲁迅又随之被章士钊罢官。为此,许寿裳与齐寿山等人在《京报》联名发表文章,声援鲁迅并辞职抗议与鲁迅共进退,“章士钊一日不去,即一日不到部”。1926年“三一八惨案”发生后,鲁迅写下《“死地”》《可惨与可笑》《记念刘和珍君》《空谈》等多篇匕首般的杂文声讨刽子手,而许寿裳则亲自为死难学生料理丧事,甚至十余天夜不成寐。只要“眼睛一闭,这场地狱便出现”。

因此,鲁迅、许寿裳都被段祺瑞政府通缉。1927年鲁迅远赴厦门后,曾为许寿裳谋职未果,后离开厦门大学。到了中山大学后,鲁迅兼任文科主任及教务主任,便有权聘请了许寿裳来校任教,还聘请许广平担任个人助理。三人住在一起,每人单独一个房间。许寿裳回忆道:

那时候,他(鲁迅)住在中山大学的最中央而最高最大的一间屋——通称“大钟楼”,相见忻然。书桌和床铺,我的和他的占了屋内对角线的两端。这晚上,他邀我到东堤去晚酌,肴馔很上等甘洁。次日又到另一处去小酌。我要付账,他坚持不可,说先由他付过十次再说。从此,每日吃馆子,看电影,星期日则远足旅行,如是者十余日,豪兴才稍疲。

鲁迅从中山大学辞职不久,许寿裳也离开中山大学,担任了大学院秘书长。鲁迅之所以能当上大学院特约撰述员,每月拿300元,就是许寿裳再次向蔡元培推荐的结果。此时的鲁迅已名扬天下成为文坛“盟主”,但他跟许寿裳的情谊丝毫不减。两人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每年至少相见十余次,鲁迅每次脱险后都会首先给许寿裳写信报平安。许寿裳女儿生了病,鲁迅亲自寻医问药,鲁迅还是许寿裳儿子的“开蒙先生”。1935 年 7 月,很少应酬的鲁迅甚至将手头的翻译停了下来,破例出席了许寿裳长女在上海举行的婚礼。

许寿裳和鲁迅“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无患得患失之心,惟大义凛然是见”。许寿裳曾在日记中这样讲述两人的友谊:“其(鲁迅)学问文章,气节德行,吾无间然。其知我之深,爱我之切,并世亦无第二人。”

鲁迅则赠言:“季茀(许寿裳)他们对于我的行动,尽管未必一起去做,但总是无条件地承认我所做的都对。”许广平则感叹说:“求之古人,亦不多遇。”她还回忆道:

鲁迅先生无论多忙,看到许先生来,也必放下,好像把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间以开怀大笑,旁观者亦觉其恰意无穷的了。在谈话之间,许先生方面,因所处的环境比较平稳,没什么起伏,往往几句话就说完了。而鲁迅先生却是倾吐的,像水闸,打开了,一时收不住;又像汽水,塞去了,无法止得住;更像是久居山林了,忽然遇到可以谈话的人,就不由自己似的。在许先生的同情、慰藉、正义的共鸣之下,鲁迅先生不管是受多大的创伤,得到许先生的谈话之后,像波涛汹涌的海洋的心境,忽然平静宁帖起来了。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友谊是两颗心真诚相待,而不是一颗心对着另一颗心敲打。”鲁迅和许寿裳终生之所以如此亲密,除了同学、同乡、同事之情外,更重要的是因为两人性情相近,所走的道路相同,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同频才能同行。

1903年摄于东京,时鲁迅在弘文学院。与鲁迅并排而立者许寿裳

许寿裳首先是鲁迅的战友,曾公开为鲁迅辩解道:“有人以为鲁迅好骂,其实不然,我从不见其谩骂,而只见其慎重谨严。他所攻击的,虽间或系对个人,但因其人代表着某一种世态,实为公仇,决非私怨。而且用语极有分寸,不肯溢量,仿佛等于过称似的。要知道,倘说良家女子是婊子,才是骂,说婊子是婊子,那能算是骂呢?”许寿裳也是鲁迅的伙伴,他的年纪比鲁迅小,却像哥哥一样照顾着比自己大的鲁迅。在周氏兄弟失和这件事上,许寿裳明显站在鲁迅一边,乃至取代周作人成了鲁迅最亲密的“兄弟”。许寿裳本身也是著名的教育家、学者、传记作家,与鲁迅一样立志觉醒国民,振兴国家。他历任北京大学、中山大学、西北联大等多所高校教授,还曾任女师大校长、江西教育厅厅长、大学院秘书长,桃李满天下,被学生喻为“进步与自由的灯塔”。他写的《章炳麟传》还是中国最早的一部章太炎评传。

1936年鲁迅病重,许寿裳专程从北平赶去上海探望。许寿裳在《亡友鲁迅印象记》中记述当时的鲁迅“神色极惫,不愿动弹,两胫瘦得像败落的丝瓜”。

鲁迅也许意识到来日无多,赠送许寿裳一首题为《亥年残秋偶作》的诗:“曾惊秋肃临天下,敢遣春温上笔端。尘海茫茫沉百感,金风萧瑟走千官。老归大泽菰蒲尽,梦坠空云齿发寒。竦听荒鸡偏阒寂,起看星斗正阑干。”

1936年7月27日,许寿裳再次来看望鲁迅。两人聊了许久,直到晚上九点多,许寿裳才告别离开。临走前,病重的鲁迅坚持送许寿裳出门,还送了许寿裳一份他新装订完成的《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并在卷端手题道:“印造此书,自去年至今年,自病前至病后,手自经营,才得成就,持赠季巿一册,以为记念耳。”鲁迅也许意识到自己来日不多,所以送这份画册作为纪念。

不久,听闻鲁迅逝世的噩耗,许寿裳禁不住失声恸哭,“这是我生平为朋友的第一副眼泪”。因公务在身和时局问题,许寿裳不能去沪为鲁迅执拂送殡,即给许广平发去唁电:“豫才兄逝世,青年失其导师,民族丧其斗士,万分哀痛,岂仅为私,尚望善视遗孤,勉承先志。”对计划去上海为鲁迅送葬的学生,许寿裳说道:

我痛失老友,心中也很难过的,目前形势不利,可以在院内开个追悼会,我请老师作报告,向你们讲讲鲁迅先生的为人,鲁迅先生每出一本书都要送我一本,他的书很多。他写的信也很多,几十年的都在,还有照片,我拿出来给你们开个展览会,到时再出布告。

让人更为感慨感动的是,鲁迅逝世后,许寿裳对鲁迅的纪念、宣传、爱护。他积极筹备出版《鲁迅全集》,多方募集“鲁迅纪念文学奖金”,大力筹建“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和周建人一起主编《鲁迅年谱》,并撰写了一系列情深意切的回忆文章结集为《亡友鲁迅印象记》《我所认识的鲁迅》《鲁迅传》等研究鲁迅的必读书目。在《亡友鲁迅印象记》一书中,许寿裳称自己与鲁迅“晨夕相见者近二十年,相知之深有如兄弟”。

1937年1月,许寿裳到上海万国公墓鲁迅墓地悼念鲁迅,归途中吟成一首悼诗:“身后万民同雪涕,生前孤剑独冲锋。丹心浩气终黄土,长夜凭谁叩晓钟。”许寿裳还给予许广平无微不至的照顾,许广平对此感激地说:“许先生不但当我是他的学生,更兼待我像他的子侄。鲁迅先生逝世之后,十年间人世沧桑,家庭琐事,始终给我安慰,鼓励,解纷;知我,教我,谅我,助我的,只有他一位长者。”此后多年,许寿裳也致力于宣扬鲁迅思想及其作品。

鲁迅与许寿裳生死不渝的友谊是中国近现代史上不多的友情佳话,不亚于古代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也让今天的我们备感温暖。

本文原文来自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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